小男孩指了指身后，“就在这墙后面的院子里。”


    “可我不想回去。”


    褚云青疑惑的看他。


    小男孩叹气，“我在家里都是一个人住，从没和人挤过床榻。”


    “现在天气虽然凉爽，可师兄们都不洗澡，晚上脱了鞋袜，房间里尽是污浊气味。”


    连饭都不给吃饱，又怎么会给他们洗澡的时间。


    褚云青想了想，“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小男孩点头，“当然了。”


    褚云青道：“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


    沈栀意说了，她不会在书院待太久。


    她没兴趣知道书院的秘密，只是想打听陆家的消息。


    有了消息，自然就会离开的。


    凭他的本事，带走个孩子也不难。


    小男孩满眼惊喜，“真的吗？你真能带我走？”


    褚云青收起了随身的水壶，拉起他的手。


    “跟着我，别叫人发现了。”


    晚饭都快凉了，褚云青才回来。


    看见他身边多了个男孩，晚舟惊讶极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可真漂亮。”


    烛光下，褚云青也才看清楚小孩的脸。


    模样秀气，皮肤白皙，脸上不知从哪儿蹭了些灰，不会让觉得脏，反而有点可爱。


    一路跟着他走回来，此刻喘着粗气，脸颊鼻头都是红红的。


    沈栀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褚云青。


    “这是……”


    小男孩很有礼貌，站直了身体，拱手作揖。


    “见过小姐，小生姓骆，字翰林。”


    “承蒙褚大哥相救，不胜感激。”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沈栀意弯起嘴角。


    褚云青将和他碰见的事情都说了，“我去了趟他们住的地方，条件实在太差了。”


    “三间房里，挤了足有三十多个学生。”


    “不让吃饱，还得干活，还有下人看着。”


    “这哪是读书，比码头苦力还不如。”


    沈栀意招呼他坐下，“边吃边说。”


    骆翰林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饭菜，眼睛亮晶晶的。


    沈栀意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起吃吧。”


    骆翰林规规矩矩的行了个谢礼，“多谢小姐。”


    半大的孩子，一个烧饼和冷硬馒头怎么够吃。


    也幸好书院送来的晚饭充足，饶是这样，桌上大半吃食都进了他的肚子。


    晚舟看的心疼，“慢点吃，不够还有呢。”


    “哎哟，吃这么多，会不会积食啊，晚上睡觉要难受吧。”


    骆翰林大眼睛望着她，眼看着眼眶里闪出了泪花。


    “多谢姐姐关心。”


    “嗝！”他没忍住打了个嗝，“对不住，我吃的太多了。”


    晚舟被他逗笑，“这道什么歉啊，没事。”


    “晚上若是难受了，就和姐姐说。”


    骆翰林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许久没人这么关心我了。”


    “在家里，娘亲都是严厉的，晚饭只许我吃八分。”


    “我第一次吃这么多，晚饭吃饱了。”


    褚云青咋舌，“这可怜孩子。”


    沈栀意道：“读书是有这个讲究。”


    “吃饭不许吃太饱，否则犯食困就读不进书了。”


    褚云青疑惑，“真的啊？我小时候没听说啊。”


    沈栀意摇了摇头，“没用的办法罢了。”


    “是读书的苗子，不吝吃多少。”


    “我记得我问过慕枫，他读书的时候就是顿顿吃饱吃好的。”


    骆翰林眨巴着眼睛，忽然看她，“小姐说的是如今的工部侍郎慕枫慕大人吗？”


    “上一次科举的探花郎？”


    沈栀意点头，“是他。”


    骆翰林眼中迸发出光彩，“小姐好厉害，竟然认识那般人物。”


    “我听师兄说，陆老山长曾想收他做关门弟子呢！”


    “那样，慕大人和袁山长就是同门了。”


    沈栀意讶异，“还真有这回事？”


    褚云青觉得奇怪，“但，陆老先生去世时，慕大人年纪也不大吧。”


    沈栀意大致算了算，外祖父去世前，慕枫也就八九岁的年纪。


    和眼前的骆翰林，应该是差不多的。


    骆翰林掰着手指，“也不知道慕大人多少岁，但陆老山长今年应该七十多了吧。”


    沈栀意轻皱起眉头，问出了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你……见过陆老先生？”


    骆翰林点头，“见过的，袁山长让我去给他送饭。”


    “袁山长说的没错，陆老山长也和我们一样，住在院子里，不许随便出去。”


    “哎，陆老山长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苦修，读书这条路是不是到不了头啊？”


    沈栀意惊讶的豁然站起，“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骆翰林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重复：“老山长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苦修……”


    沈栀意打断了他，“不，你说他被关在院子里？”


    骆翰林点头，“对，之前是在后山，现在不知道了。”


    沈栀意不敢相信，“他不是，去世了吗？”


    骆翰林想了想，又点了下头。


    “袁山长也说，他去世了，不让我们对别人说。”


    “可我吃了你这么多饭，不能骗你了。”


    沈栀意看向褚云青，努力克制着情绪，“劳烦褚大哥，再替我跑一趟。”


    她眼神发狠，“翻遍后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褚云青知道，母亲对于沈栀意而言，是这么多年苦痛生活的支持。


    外祖父有可能还活着，而且在遭受折磨，让沈栀意快要控制不住情绪。


    “我这就去！”


    骆翰林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我……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沈栀意看向他，“不，你做的很好。”


    “我要谢谢你。”


    “那位陆老山长，是我的外祖父。”


    骆翰林忽然想到什么，追着褚云青出去。


    “我帮你带路。”


    晚舟扶着沈栀意坐下，担心的看着她，“小姐，你还好吗？”


    沈栀意握着茶杯，没有说话。


    晚舟叹气，“您今日答应了袁先生，明日一早要下山接人的。”


    “一夜时间，未必能找到老先生的踪迹。”


    沈栀意冷声，“我本不想管书院的烂事。”


    “可袁冠宇竟然敢对外公下手，那就不能怪我心狠了。”


    晚舟不解，“小姐，您要做什么？”


    沈栀意看向她，“明日，你下山。”


    “借口去接弟弟上来拜师，下去通知咱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