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骄阳与蝉鸣同时来到，挤走了忙碌的，紧张的，盛大的青春落幕仪式。


    从今天起，我将不再是中学生。


    妈妈居然专门打了个电话问我要不要去吃饭，我想了想还是不了。


    不想去打扰她的新生活。


    但我接受了她的祝福。


    我想这确实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7.24


    京大！我来了。


    *


    我的鱼，我来了。


    8.2


    最近找到一份兼职，想努力凑够自己的学费。


    楚然叫我一定要去参加毕业聚会，其实跟班级里的人不是很熟，他们也是很能看得上我。


    但是楚然邀请我确实是没办法拒绝，他是我来到这个学校交到的唯一的朋友。


    脑子骤然松懈之后满满的对楚曜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


    明明我已经这么久没有再让自己想他了！可我的心告诉我还是喜欢。


    好像只要这个名字出现，我做的一切阻挡全部会瓦解。


    不知道…他考的什么学校…


    *


    本来想考完试就去找我的鱼，可是这边的事要开学才能结束。


    在此之前，还得先从私生子身上找找有没有突破口。


    老东西派人保护得很紧。


    周锐说交给他了，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我的鱼，你一定一定要想我啊。


    我很想你。


    8.13


    楚然对我表白了？！


    当他在班级里的人的注视下对我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我直接愣住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开不了口拒绝。


    我觉得那样做会让他丢脸。


    我当时的脸很烫，但我知道那不是喜欢，是对他人表达出的爱意的不知所措。


    从前那些将我无视的人露出的表情各异，我来不及去看，愣了十几秒后，那种无措害怕的感觉达到了临界值。


    我有些受不了这些目光的炙烤，猛然起身逃也似的出门。


    我听到身后的楚然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水，他说我这是害羞了。


    于是，等我在会所一楼散台角落站定的时候，他几乎是后脚就赶上来。


    楚然又一次表白了。


    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有了好感。


    可是我一直把温柔的他当成邻家哥哥看待。


    这一次没有人，我委婉拒绝了，他说没关系，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他说，他向我表达喜欢并不是想让我答应，仅仅只是想让我知道。


    希望我不会再将他对我的好归在朋友这一类。


    而是一个追求者。


    可是我不能回应这段感情，因为我的心始终被另一个人占据。


    他又问我，是不是其他人在追我，或者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沉默了一会。


    还没想出回答，楚然就蹲下身盯着我的眼睛说他已经知道了。


    我对楚然说，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完才发现，无形之中似乎是又拒绝了一遍，我刚想道歉他却面色认真直视我。


    他说，在他心里。


    我才是他见过最单纯，最可爱，最美好的人，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压抑的情绪像突然开闸，居然没忍住在楚然面前流泪。


    现在想起来真的很丢脸。


    楚然也没问为什么哭，他轻柔地帮我擦去泪，拥抱了我。


    善意到来的时候我总是窘促，哭得更凶了。


    我在想，被家人抛弃的时候我没有哭，被老师骂的时候我没有哭，被楚曜讨厌的时候我也没有哭，为什么别人这样好的待我的时候我反而止不住眼泪。


    那一刻，我听着耳边不断安抚的话语，偏向楚曜的心第一次有了动摇。


    如果，是不是……我没有喜欢上楚曜就好了。


    *


    周锐打开手机，照片里楚然把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身影搂在怀中，在看清怀中那人的脸时，我瞬间克制不住，理智轰然倒塌。


    周锐又给我看了另一张照片，是池鱼哭得满脸感动，楚然俯身拭去他的泪。


    他说池鱼转去的学校就是楚然的那个。


    我被无法设想的一种可能侵占住脑海。


    但是我觉得不可能。


    我的鱼喜欢的是我。


    只能是我。


    我想去找我的鱼。


    周锐把激动的我拦下来劝说了好一通。


    离扳倒那个老东西近在咫尺。


    越是现在越不能暴露任何弱点。


    恐怕那个老东西已经有所察觉。


    他叫我忍忍。


    可我忍不了，只要一想到我的鱼被其他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我就忍不了！


    我假装冷静下来，送走周锐。


    脑中黑暗的想法像藤蔓一样爬上，缠绕。


    那个想法是，无论如何，我要见到我的鱼。


    8.16


    晚上下班回家好像有人跟踪我。


    找的是一个价格便宜的老小区，很偏远，治安也很差，可以说几乎没有。


    下了班走到家已经很晚了，有些害怕……


    希望是我感觉错了。


    *


    终于看到了我的鱼。


    他长高了一点点，但还是那么瘦，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想上去抱抱他，问他过得好不好，告诉他我很想他，告诉他其实我也喜欢他。


    可是我不能，只能悄悄的像个黑暗里的影子一样随行。


    望着深夜里亮起的那盏昏黄的灯，看着他拉上窗帘，身影忙忙碌碌然后灯熄灭。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夜风一吹，那味道在我身边萦绕，等胸口的躁动被平息，我才回去。


    等我，再等等我。


    8.19


    我确信，肯定有人在跟着我。


    可奇怪的是，每次我准备上楼，那人就不跟了，这几天都是这样。


    刚刚我忍不住偷偷从浴室的窗户往外看，隐隐约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夜中离开，看不清，但是莫名有一丝熟悉感。


    这个人为什么跟踪我…


    想了想脑海里讨厌我的人，好像只有班级里那些看不上我的富二代，他们应该也不屑这样做。


    还会有谁呢？


    *


    好贪心，已经不能满足于只是看着我的鱼了。


    我不断告诉自己，快了。


    快了。


    8.23


    走路的时候老是想着身后跟着的人是谁，不小心踩到石子摔了。


    我听到了那个黑影焦急喊了声小心。


    那个声音故意压抑着声线，有些沙哑，可无比熟悉。


    到底谁？


    好奇大于了害怕。


    我想回头问一声你究竟是谁。


    当我转身的那一刻，他又立刻隐入黑暗不见。


    四周安静的又像只有我一个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最近工作太累出幻觉了，可当我洗完澡时，传来了敲门声。


    站定到门口时，我是有些害怕的。


    但是我还是打开了。


    没有人，地上静静放着一瓶跌打酒。


    那个人绝对不是幻觉。


    *


    差点暴露了。


    笨笨的鱼怎么总是受伤。


    真的真的很心疼。


    其实我还没组织好语言，等计划完成那天我会飞奔到他的面前说什么。


    是该先说我喜欢你还是该先吻上他。


    真期待那一天。


    8.25


    下班之后楚然来邀请我吃饭，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我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并不是坏人，对方不想伤害我。


    我只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可楚然让我别把人想的太好，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善良。


    他非要送我回家，我拗不过。


    可谁知，今天那个人不在。


    楚然认定对方就是个变态，肯定是看到这次他在才没有继续跟踪。


    他把我一路送上楼又呆了好一会离开。


    他说，之后他都会来送我。


    我的拒绝被他强硬否定。


    最终我没说话，我突然有一丝不自在，楚然似乎…很懂得怎么让我开不了口拒绝。


    *


    该死的老东西，终于被拉下马。


    舅舅和几位股东帮我一起围剿，通过慢慢的蚕食，让他把吃进去的所有的，全部都吐了出来。


    不枉费我这么久以来在他面前的忍耐。


    他拽着我的裤子，乞求我放过他，说我们起码还有情亲。


    我把母亲死因的文件拿出来，他才露出真面目。


    狰狞的笑着，说他还是对我太好了，早知道在出生时就应该掐死我。


    我当时真的忍不住笑了，呵，好吗？


    小的时候动不动就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幽闭阁楼，同样的，那是母亲自杀的房间。


    我亲眼看着母亲在我面前咽气，双眼瞪大，那是死不瞑目。


    长大后又想毁了我，找了那些染了病的人来刻意接近我。


    我又继续诉说着他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的“罪行”，不断击溃他的伪装，逼近他的防线。


    终于，他崩溃了，笑的癫狂。


    我说，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念在你还养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他似乎觉得我还没查到情妇与私生子，被放过还能寻机会东山再起。


    沉默半晌，慢慢开了口。


    他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害死她，可是她发现了我在她怀孕时在外偷腥。她越过我，直接去跟她爸告状。


    本来我在公司就直不起腰杆，大家都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背地里都骂我是软骨头。


    他们根本不懂，我才是天才！我这样的才华本来就是应该被得到重用的，可是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我就被迫辞职，对外都说陪她养胎，爱妻。


    实际上呢？我就是狗！呼来喝去的狗！他就是想警告我，他随时可以决定我的命运，只有当他女儿的狗，才会得到一点施舍。


    于是我常常在她睡前喝的牛奶里放上可以令人平静的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我又对不起他了。


    可是我发现，药这个东西实在太好用了，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解决很多问题。我开始不满于此，我想要她完完全全听我的话，这样我就可以想站多高站多高。


    我偷偷加了另一种药，果然，喝了几次后，她几乎是对我言听计从。


    过了一段时间她顺利生产后，我才发现，她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有时抓狂有时暴怒，但她还是只听我话。


    为了应付其他人，我给她洗脑，这一切都是因为生下你，你其实就是灾星。每每有人问为什么她不对劲，她都会说是你闹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产后抑郁，你是罪魁祸首，而我是二十四孝好老公。


    我那岳父心疼得不行，加上我表现好，他终于把权利交给我。


    可是你知道吗？表面上他重用我，可是背地里他却早已经立好了遗嘱，要把所有的股份给你！凭什么！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即使我有才华有能力，也永远得不到他的认可。那一天起，我决定不靠任何人的施舍。


    我找人解决了那个总是把我当狗玩的人。


    又连着几天给他加大了药量，她到后面已经神志不清，我跟她说，她活在这个世上会阻碍我更好的发展，只有死了才能帮助我，她毫不犹豫按下股份转让协议，选择自杀。


    你看啊，现在公司在我的手底下多好啊！不是吗？他们早点给我不就好了吗？


    他说完还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听完的我早已经控制不住眼泪。


    我替母亲不值，毁在这么一个畜生手上。


    他还以为我真会放过他，直到我把粘在桌底的录音器拿出来。


    其实那份文件里根本没有母亲的死因，或者说，只有一个开头。当年给他药的那个医生早已自杀，我四处搜集证据艰难的把开头拼凑，却始终还原不了事情完整真相。


    我在赌，赌这个时候他已经失去理性。


    我赌对了。


    冲进来的警察把他制服，他眼中还是不可置信，他说我该死，言而无信。


    真好笑啊，言而有信那是对人的。


    不是畜生。


    趁他还没被拖出门，我又说，别想着有人会来帮你，你那个情妇和私生子我早已经查到。


    她一听说你马上大难临头就立刻跟你割席，现在恐怕早已经逃了。


    他最后一死希望被掐灭，放弃了抵抗。


    我跟律师说，我不要他死，死对于他来说太便宜了。


    我要他活着，“好好”活着。


    我带着他亲手写下的罪状来到母亲墓碑前的时候，天忽然就下起了大雨。


    这是不是就是母亲的眼泪。


    十年了，终于真相大白。


    母亲，您在九泉也能安息了吧。


    我终于，终于给您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