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皮接触到滚烫的热油，瞬间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金黄色的气泡翻涌着，将整条鱼包裹。


    那股特殊的臭味，在高温的催化下。


    臭味并没有消失，但不再那么尖锐刺鼻，反而多了一丝油脂的焦香。


    杨林用锅铲轻轻推动着鱼身，防止它粘锅。


    他将鱼的两面都煎到金黄酥脆，鱼皮微微卷起，便用漏勺将它捞出，控油备用。


    锅里的油倒掉大半，只留一个底油。


    他将切好的猪后腿肉丁和泡发好的香菇丁倒进锅里。


    快速煸炒。


    肉丁里的油脂被逼出，变得焦香四溢。


    香菇的独特香气也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接着，他舀了一大勺红亮的豆瓣酱，还有黄豆酱、蚝油，一起下锅。


    用小火，慢慢地炒。


    酱料在油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酱香味瞬间压过了鱼的臭味。


    和肉香、菌菇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复合香气。


    阳台上，正在“苟延残喘”的常香，鼻子忽然动了动。


    咦？


    好像……没那么臭了？


    反而……有点香？


    她狐疑地回头，看向厨房。


    只见杨林已经将煎好的鳜鱼重新放回了锅里。


    然后，他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一碗奶白色的浓郁鸡汤，沿着锅边，缓缓淋入。


    “刺啦！”


    滚烫的锅壁遇到冰凉的鸡汤，激起一片浓厚的水蒸气。


    汤汁迅速沸腾，没过了半个鱼身。


    杨林盖上锅盖，将火调小。


    “接下来，就是时间的魔法了。”


    “小火慢炖，半个小时。”


    “让汤汁的味道，完全渗透到鱼肉的每一丝纤维里。”


    他对着镜头，不疾不徐地解说着。


    半个小时后。


    杨林揭开锅盖。


    一股醇厚浓郁的香气，混合着热气，猛地从锅里冲了出来。


    它依旧带着发酵食物特有的那种标志性气味。


    但已经被浓郁的肉汁和酱香包裹，变得醇厚，勾人食欲。


    锅里的汤汁已经变得浓稠，红亮亮的，挂在鱼身上，闪着诱人的光泽。


    “最后一步。”


    杨林将火开到最大。


    锅里的汤汁瞬间剧烈地翻滚起来。


    他一手拿着锅铲，不断地将汤汁舀起来，淋在鱼身上。


    另一只手则端着锅，轻轻晃动，让鱼均匀受热，也防止它粘锅。


    这个过程，就是“收汁”。


    短短几十秒，汤汁就变得更加黏稠，几乎要凝固在鱼身上。


    他关掉火，用准备好的水淀粉，勾了一个薄薄的芡。


    最后，他从一个小碗里，舀了一勺雪白的猪油，淋在鱼身上。


    “哗啦”一下。


    烧得滚烫的鱼身遇到固态的猪油，猪油瞬间融化，给整道菜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光晕。


    那香味，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盛盘，撒上翠绿的葱花和几根鲜红的辣椒丝作为点缀。


    一道色泽红亮，汤汁浓稠，香气奇异的红烧臭鳜鱼，正式完成。


    杨林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对着阳台的方向喊了一句。


    “别吸了，再吸氧气瓶都要被你吸空了。”


    “过来，吃饭了。”


    常香小心翼翼地从阳台挪了进来。


    她看着餐桌上那盘色泽红亮，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红烧臭鳜鱼，表情极其复杂。


    香。


    是真的香。


    可……


    也是真的臭。


    杨林给她盛好饭，又递过来一双筷子，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来，勇士，尝尝。”


    常香接过筷子，却迟迟没有下手，她的小脸皱成一团，活像个苦瓜。


    “我……我感觉我的鼻子和我的胃，它们俩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一个说‘冲啊，闻起来太香了’。”


    “另一个在喊‘别动，那味道有毒’！”


    杨林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他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放得特别温柔。


    “没事，别勉强自己。”


    “吃饭本来就是一件开心的事，要是搞得这么痛苦，那就没意思了。”


    “这鱼我自己吃就行。”


    常香抬起头，看着杨林体贴的眼神，心里那股子倔劲儿反而上来了。


    她把筷子在手里握紧，发出“咯吱”一声。


    “那怎么行！”


    “我都已经坚持到最后一步了，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不吃一口，我怎么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


    她这人就是这样，好奇心重，又爱挑战。


    越是看起来有难度的东西，她越是想去试试。


    杨林挑了挑眉，没再劝。


    他知道自己女朋友的性格，他要做的，就是在一旁欣赏她接下来的表演。


    常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做足了心理建设。


    她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地夹向鱼腹最肥美的那一块。


    筷子尖轻轻一碰，鱼皮下的鱼肉就雪白地绽开，嫩得让人心惊。


    浓稠红亮的汤汁瞬间就浸润了进去。


    她夹起一小块，鱼肉上挂着酱汁，在灯光下闪着油润的光。


    常香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将那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来了！


    鱼肉入口的瞬间，那股熟悉的，似臭非臭的气味率先占领了她的口腔。


    常香的眉头瞬间拧紧！


    就是这个味！


    然而，还没等她的大脑下达“快吐掉”的指令，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当牙齿轻轻咬下。


    那紧实又弹嫩的鱼肉纤维在口中迸裂开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鲜美汁水，混合着浓郁醇厚的酱香，瞬间爆发！


    豆瓣酱的咸鲜，黄豆酱的醇和，猪油的丰腴，鸡汤的鲜甜……


    那股臭味，非但没有成为败笔，反而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催化剂。


    它让鱼肉的鲜味变得更加立体，更加有层次感。


    常香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她的咀嚼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唔……”


    她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惊叹，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好吃！


    太好吃了！


    鱼肉细嫩得如同蒜瓣，入口即化，却没有一丝腥气。


    汤汁的味道完全渗透了进去，咸、鲜、香、辣，味道复合又平衡，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淡。


    杨林看着她从紧皱眉头到双眼放光，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样？”


    常香用力地将嘴里的鱼肉咽下去，然后重重地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林。


    “杨林！”


    “这鱼……这鱼有毒！”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迅速地夹起第二块，第三块……


    那股子臭味对她来说，已经完全不是障碍。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鱼肉的鲜嫩和酱汁的浓香。


    几筷子鱼肉下肚，她忽然停了下来，端起自己的饭碗，眼巴巴地看着杨-林。


    “饭！”


    “快！给我米饭！”


    “这玩意儿也太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