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地人占了一半？”杨林有些意外。


    “是的。”陈旻解释道，“招工的时候，村里很多人来报名。”


    “我跟他们说了，招工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但我们工厂有自己的标准，择优录取，绝不含糊。”


    “我不能因为是乡里乡亲，就降低要求。这是对工厂负责，也是对您负责。”


    杨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你做得对。工厂不是慈善堂，效率和质量永远是第一位。”


    他们穿过生产车间，来到了生活区。


    几栋崭新的宿舍楼已经建好，外面还规划了篮球场和绿化带。


    “宿舍什么标准？”杨林问。


    “六人间，上床下桌，带独立卫浴、空调和二十四小时热水。”


    陈旻笑着说，“比我当年上大学那会儿的条件还好。”


    “食堂那边，我也跟师傅们打过招呼了，菜品要丰富，要干净卫生。”


    “公司每个月会给食堂一大笔补贴，保证工人们花最少的钱，吃得饱，吃得好。”


    “只有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能踏踏实实地为我们干活。”


    听着陈旻的汇报，杨林心中感慨万千。


    把工厂交给他，真是自己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杨林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陈旻。


    “老陈。”


    “哎，杨总您说。”


    “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都睡在工地上？”


    陈旻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有时候项目赶得紧，懒得回去了。”


    “就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对付一下。”


    杨林看着他那松垮垮的衬衫领口，和瘦得有些脱相的脸颊，心里不是滋味。


    他转头对赵民说。


    “老赵。”


    “在呢，杨总。”


    “现在，立刻，用你的手机，给陈厂长个人账户上，转两万块钱。”


    赵民眼睛一亮，立马掏出手机：“好嘞！”


    陈旻一听，急了。


    “别别别！杨总！这可使不得！我拿工资的，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怎么能要您的钱！”


    他连连摆手，脸都涨红了。


    “这不是给你的工资。”杨林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是奖金。”


    “是你这一个多月，瘦掉这十几斤肉的营养费！”


    “你为我的公司拼命，我不能当看不见。”


    “拿着，给自己，给嫂子，给孩子，买点好东西。”


    赵民那边动作飞快，手机操作了几下，对陈旻笑道：“陈厂长，钱到账了，您查收一下。”


    陈旻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他看着杨林，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老板，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林没有给他继续拒绝的机会。


    “另外，我通知你一下。”


    “从这个月开始，你的月薪，提到三万。”


    “什么？！”陈旻这次是真惊住了，“三万？杨总，这……这太高了！我……”


    “不高。”杨林打断了他。


    “能者多劳，劳者多得。”


    “我给你三万，你就要给我创造出三十万，甚至三百万的价值。”


    “有没有信心？”


    陈旻看着杨林灼灼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之前因为劳累而略显佝偻的背，瞬间笔直。


    “有！”


    “杨总您放心！我陈旻，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工厂交给我，您就擎好吧！”


    离开工厂后，车子缓缓停在自家院门口。


    杨林推门下车，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躺在竹制躺椅上的爷爷。


    爷爷闭着眼睛，手里还握着一把大蒲扇，随着均匀的呼吸，蒲扇在胸口轻轻起伏。


    似乎是听到了汽车的动静，爷爷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


    “小林子回来了？”


    “哎，爷，我回来了。”


    杨林几步走到跟前，笑着应道。


    “嗯，回来就好。”


    爷爷慢悠悠地坐起身，拿起蒲扇给自己扇了扇风。


    “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赶紧进屋歇歇。”


    “晚上在家吃饭不？”


    “吃！必须吃！”杨林回答得斩钉截铁，“馋您做的手擀面了。”


    “行。”


    爷爷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


    “我爸呢？又跑哪儿野去了？”杨林随口问道。


    “还能去哪儿，”爷爷撇了撇嘴，“除了村长办公室那个小破屋，他还能有啥好地方去？”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忙活，地里的玉米都让你二叔帮忙收的。”


    “行，那我去找他。”


    杨林跟爷爷打了声招呼，转身朝着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他爹杨万里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喂！对对对！是我！杨万里！”


    “老李！我跟你说，明天！最晚明天下午，你那十车混凝土必须给我拉到村口！”


    “啥？你说啥？紧张？”


    “我管你紧不紧张！我这儿修路等着下锅呢！”


    “全村老少爷们儿都看着呢！你敢给我掉链子，我……我他娘的以后再也不用你家的料了！”


    杨林推门进去，只见他爹杨万里正一手叉腰。


    一手举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图纸。


    墙上还挂着一张巨大的大江村规划图，上面用红蓝铅笔画满了各种标记。


    杨万里吼完了，啪地一下挂了电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门口的杨林。


    “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听爷爷说您在这儿为人民服务呢，就过来看看。”杨林调侃道。


    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给杨万里续上水。


    “为个屁的人民服务！”


    杨万里端起缸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用手背抹了把嘴，没好气地说道。


    “我这村长当的，比你开公司还累！”


    “电话都快打爆了，不是要水泥，就是要工人，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得求着哄着。”


    “爸，辛苦了。”杨林拍了拍他的肩膀。


    “村口那条路，我看已经开始动工了？”


    提到这个，杨万里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


    “那是，你爸我办事，还能有差？”


    “地基都打好了，只要材料和工人跟得上，最多半个月，咱村就能通上水泥路！”


    他脸上带着几分自豪，但很快又垮了下来，点上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路是快修好了，可后面的事，愁死我了。”


    “怎么了？”杨林拉了把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