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谋
作品:《我对国师一见倾心》 翌日,刺客劫狱,火烧天牢的消息传遍朝野。
刑部大牢的朱漆门楼已塌了半边,焦黑的墙面还滋滋冒着响,牢中热浪未散,守卫们以湿布掩面,在浓烟中摸索前行。
对面的楼墙上,一玄衣男子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眼前残局。
“殿下恕罪!”侍卫单膝跪地,额头沁出冷汗,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派出去的二十名暗卫,还未接近刑部大牢,便……全数殒没了。”
他喉结滚动,又补了一句:“司徒晋,不见了!”
晨风卷着焦炭味拂过楼檐,绣着螭纹的袖口微微晃动。
“一群废物!”赵峋的声音低沉得骇人,眼中划过一丝阴戾,“尸体呢?”
侍卫按在地砖上的五指猛地收紧。
“尸体都……”侍卫的声音发紧,“被国师的人带走了。”
赵峋忽然轻笑一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焦灰,看着它在掌心碎成齑粉:“国师大人,好本事啊!”
皇宫太极殿内,刑部一众官员跪倒在地,郭弼俯首贴地,汗流浃背。
“一个刺客就把你们刑部搅得鸡犬不宁。”奏折被狠狠甩到御案上,赵存渊沉着声音道,“郭弼,你掌刑部七年,朕竟不知你手下养的是一群酒囊饭袋!”
郭弼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发颤:“陛……陛……陛下恕罪!”
“刺客可抓到了。”赵存渊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殿中一时无言,众人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去。
立在一旁的沈策终于开口道:“那刺客身手极好,寻常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臣在她手下也未讨着好处。”
他的嗓音不徐不疾,如春风化雪,郭弼趴在地上连连点头,却始终不敢抬起脑袋。
“哦?”赵存渊这才发现他脖子上那道红痕,“此人竟有如此本事?”
沈策又道:“原以为那刺客孤身一人,插翅难逃,待臣将她逼入大牢内时,才发觉牢中还有一众同伙。”
此言一出,跪倒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大汗淋漓的郭弼顿时僵在原地。
什么!牢中竟还有刺客的同伙?他怎么全然不知?
“无奈之下,臣只好下令火烧天牢,将那伙贼人困住。”沈策神情平淡,语气中却隐隐含着懊悔,“不过,刺客似乎对牢中布局很是熟悉,混乱中还是逃了几个。”
赵存渊眼眸微眯,探究的目光在沈策身上停留片刻后,道:“这么说,司徒晋被带走了?”
“是。”
殿内一片死寂。
赵存渊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那"笃、笃"的声响在死寂的大殿内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宛若凌迟的刀剐在郭弼等人身上。
“有意思。”他忽然轻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可查到了刺客身份?”
沈策敛眸道:“皆是死士,身上无任何线索。”
刺客如此熟悉大牢布局,说明朝中有人泄露了刑部大牢的堪舆图,赵存渊眼神扫过地上那几个战栗如筛的庸才。
若不是刑部的人干的,那便只有一人有此嫌疑。
“此前刑部大牢扩建一事是谁督办?”赵存渊问道。
郭弼立马答道:“回禀陛下,是……是端王。”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景阳钟浑厚的钟声碾过宫墙,惊起檐角铜铃一阵乱颤。
沈策双袖合拢而立,垂眸掩住一闪而逝的锐光,只余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国师府的马车穿过长街。
摇晃的马车中,沈策坐得四平八稳,质感上好的袖袍自然地垂在膝上。
长风不解问道:“爷,那刺客分明是端王的人,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圣上。”
沈策抬眸瞥了他一眼,这小子跟了他这么久,心思还是半点没长进:“端王若一口咬死他是被冤枉的,你当如何?”
长风一时语塞。
况且此事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赵峋只不过恰好撞上了刀口,与其费心费力和那小子周旋,倒不如直接在皇帝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日复一日,那颗种子,终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不死不休。
连着几日未曾睡好,□□灵睁眼时,反而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
她躺在软榻上,闻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木制香,脑海里回想起晕倒前的最后一幕,无名的怒火突然涌上心头。
房门被人推开,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沈策踱步至软榻前,微凉的目光在她如玉般的脸上驻留。
还未醒?他的力道控制得刚好,应该不至于昏睡这么久。
迟疑间,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眼看他的指节就要碰上,□□灵忽的睁眼,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策有些意外,毫无防备地被她一个用力扯至身前。
二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用手撑着榻沿,袖口悄然滑落贴合着她的发丝。
沈策微微一愣,凝眸盯着她,眼中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之时,只听□□灵咬牙切齿道:“沈策!你竟敢耍我!”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守在屋外的长风听见了动静,隔着门探了探脑袋,只听里头又安静了起来,正纳闷时,屋里传来声音:“长风!”
他赶紧推门而入,脚步却在看到沈策额头上的红印时,顿住了。
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视线左移,却发现一旁坐着的□□灵额头上顶着一模一样的红印。
这画面说不出的怪异,惊得他愣在了原地。
“看够了没?”二人同时开口。
长风瞬间打了个激灵,喉间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沈策面不改色,幽幽道:“取药来。”
“是!”
啪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沈策抬手轻抚额头,眼神闪过一丝无奈:“可消气了?”
好歹是一武功高强的将门之后,出气的方式却如孩童一般稚气。他原以为,待她醒来,免不了一场恶战,届时便老老实实挨两下,或许能让她解解气。想到此处,他不禁低嗤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开始在意起他人的心情了?
□□灵亦揉了揉额角的红印,暗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想出了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复他,还不如拉出去狠狠打一场呢。
她未回答沈策的话,转而问道:“你跟我爹什么时候合谋的?在颍州的时候?”
“算是吧。”
□□灵一猜便是,难怪昨夜她不过是潜入牢里间见爹爹一面,这小子竟带了这么多人来逮她,想起昨晚的阵仗,□□灵忍不住暗暗剜了她的一眼。
只是她确实没有想到,沈策竟有本事,能说服爹爹与他同一阵营。
她顿了顿道:“昨夜那些暗中埋伏的,是端王的人?”
“是。”沈策语气淡然却肯定,他总是这般气定神闲,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
□□灵又问道:“他们……要杀我爹?”
可转念一想:“”那赵峋既然设法杀了张裘,必然还准备了后手,爹爹身陷牢狱,孤立无援,形势明明对他有利,他何必多此一举。”
见沈策不语,她的声音不禁拔高了些:“为什么?”
沈策自顾自倒了杯热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青瓷茶盏的边缘,吹了吹气道:“因为他等不起了。”
雾气袅袅浮起,掠过他低垂的眉眼。
茶烟氤氲间,他的轮廓显得愈发深邃,似在品茶,又似在无声地丈量人心。
□□灵思考片刻道:“你是说,三日后的春猎?”
她听湘湘提过,皇室每年都会举办春猎会,但今年的春猎,似乎提前了。
沈策闻言略一挑眉,瞥向□□灵:“倒是知道的不少。”
看来,这几日纡尊于青楼,收获不少嘛。
“如今镇北军群龙无首,漠北又虎视眈眈,圣上有意在春猎会上,选出一人赴北境任督军一职。”
说话间,只见□□灵看似听得认真,手上却没闲着,一把端过他刚吹凉的茶盏,小口抿了起来。
沈策不由得顿了顿,瞧着她的眼神蕴着几分笑意:“但这前提是......”
“前提是通敌一案,我爹必须认罪,革去主帅之位。”□□灵虽未涉朝堂,但对朝政之事颇为敏锐,爹爹虽有通敌嫌疑,但毕竟有多年战功在身,在军中也颇有威望,事情未查明之前,他仍是镇北军主帅,主帅既在,若平白派个督军过去,难免军心动摇。
沈策道:“不错。”
“他既然杀了张裘,难道就没有其他后手吗?”□□灵追问道。
端王下了决心要定爹爹的罪,定然也捏造了他通敌的证据,书信、物件之类的,她秀眉微蹙,眼中满是疑惑。
沈策抬眸看向她身后的书案,不可察觉地轻叹道:“折子太多,还没看。”
□□灵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只见那书案上摞着厚厚的一叠折子。她忽的反应过来,沈策既负责审理此案,那这些应该是各部呈上来的折子吧,若是刑部查出点什么,必也要经过他手才能做下一步的决策。
□□灵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有意拖缓了流程?”
她眸子一转:“那春猎提前举办,也是你的手笔?”
沈策不语,朝着她挑了挑眉,那表情似乎在说:不然呢?
“还能这样?”□□灵只听说他权倾朝野,地位尊贵。却没想到,这等阻碍查案,蒙蔽圣听的事,在他这里熟练得像家常便饭似的。
沈策不以为然道:“那些折子呈上来有些日子了,既然知道都是伪造的,有何可看?”
□□灵讶然,难怪赵峋兵行险着,迫不及待想直接让爹爹死在牢里,却不知落入了圈套,鱼没捞着还惹了一身腥。她不得不有些佩服沈策的心机,要论老奸巨猾,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狐狸附身的级别。
正想着,那狐狸一般魅惑的眼神忽的与她对视:“问完了?”
加上那温雅从容的嗓音,□□灵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眼,生怕下一刻便被摄了心魂。
“那我爹怎么办?”
她知道沈策既答应了保住爹爹的性命,那他便会做到,只是通敌案一日不破,爹爹便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这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策瞧出了她的思虑,好整以待道:“我只答应你保住将军的性命,至于其他的……”
你恐怕要拿其他东西来换。
他话未说完,□□灵猜出了他想说的,出言打断道:“其他的就不劳烦国师大人了。”
沈策的心思落了空,倒也不恼,只是心里那一团疑云未解,压在心头又多了几分沉重。他收敛了玩味的笑意,不再多言。
长风适时而入,悄悄观察了二人的脸:“爷,药来了。”
屋内的气氛显然有些诡谲,他暗自揣度道:这是吵架了?看这样子,爷好像没占着什么好处啊……
□□灵忽的起身,拿起了他手中的药瓶,看了眼沈策,道:“我会亲自送我爹出京,至于你想知道的,我会在路上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
说着,她狡黠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长风望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疑惑道:“她怎知司徒将军在哪?”
昨夜刑部大牢起火,他们的人趁乱将司徒晋秘密带走,那个时候司徒□□灵不是已经晕过去了吗?
果不其然,等了片刻后,远处传来声音:“长风!过来!”
语气坚定,甚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长风愣了愣,她这是在……使唤我吗?他看了看外头,又看向沈策:“爷……”
沈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禁失笑,嘴上说着不劳烦他,使唤起他的人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他朝那方向扬了扬下巴,长风立马会意,行了个礼便急忙跟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