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店
作品:《我对国师一见倾心》 喜景不过片刻,一声惨叫从偏门炸开,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声音此起彼伏,黑衣刺客如鬼魅般涌入,刀光闪过,守卫的侍卫尚未来得及拔刀,喉咙已迸出鲜血。
“有刺客——”有人嘶吼着:“保护夫人和少夫人。”
紧接着一声刀劈进骨头的闷响,那人重重倒下。
护院的侍卫根本招架不住训练有素的杀手。
府里女眷众多,哪里见识过这等凶杀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刺客四处搜索,手起刀落,见人就杀。
□□灵见状吓得呆在原地,连逃跑都忘了,只见满目血色,空气中飘来铁锈般的腥味,或者灯油打翻的焦臭,直到一人跑来将她撞倒,她才醒了神,哆嗦着爬向了角落里一个水缸,躲在水缸和墙角的缝隙里,她努力将身体蜷缩起来,任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嘴里愣是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惨叫声接连不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愈来愈浓。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个黑影提着刀走过,月光照在刀锋上,血珠混着雨水像红玛瑙一样一颗颗坠下,滴在洼地上的血水里。
嘀嗒……嘀嗒……如恶鬼索命般的声音缠绕在她耳边。
雨势渐大,雷声轰鸣,□□灵不知道躲了多久,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甚至分不清身上淋的究竟是是雨还是血。等到脚步声远去,院中的惨叫声停止,她还是不敢动,死死抓着双臂。
腥臭的血水从四面八方淌了过来,生生浸湿她的鞋底,像无数个尖叫的鬼魂在撕扯着她的双脚。
此刻,她本该在自己家中等着爹爹回来陪她看灯会的……
她好想爹爹啊……
“爹爹……救我……”
夜色如墨,风声渐止。
沈策背靠树干,盘腿而坐,垂眸看着蜷在自己腿上的人儿,深邃的眼神里透着认真,眸底流转的微光闪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
昨夜两人并肩而坐,怎知□□灵瞌睡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嘴里呢喃着梦话,脑袋渐渐从他肩头垂落,擦过下颌,靠至胸膛,再落到更下方之前,沈策伸出手掌,托住了她巴掌大的侧脸,轻轻放至腿上。
一人酣睡,一人无眠,直至天明。
□□灵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
睡意尚存,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脸颊上不同寻常的触感——不同于绣花软枕,而是某种坚实而温热的存在,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钻入鼻尖,陌生又莫名令人安心。
她睫毛轻颤,待睁眼时,蓦然发觉对面那棵树怎么是横着长的?
恍惚间,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醒了?”
□□灵浑身一僵,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躺在了沈策的腿上,血液瞬间冲上脸颊。她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急险些撞上沈策的下巴。
她尴尬地咳了两声:“早啊,沈公子。”
沈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压皱的衣袍,腿上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不早了。”他语气平淡,“华姑娘若休息好了,便启程吧。”
“那是自然。”□□灵有些懊恼,竟回想不起自己昨夜什么时候睡着的,还躺到人家腿上去了,唉……真是有辱斯文!
二人快马又行了半日,方遇到了一家茶摊。
这家茶摊开在宽阔的官道旁,支着褪色的青布篷,一个泥炉上坐着铜壶和蒸屉,三两张粗木桌椅几乎坐满了客人。
“老板,来壶热茶,再上两盘点心。”
□□灵和沈策寻了仅有的一处空位坐下,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瘦削男子立马迎了上来,往二人面前各放了一个粗瓷茶碗,又稳稳地往碗里倒满了茶水,脸上堆满了笑容。
“客官慢用,点心马上就来。”
说完又退回泥炉边忙碌了起来。
□□灵正欲端起茶碗,沈策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的手臂,眼神示意她看向茶碗。
茶汤清亮,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倒没什么特别。
只是这碗……□□灵仔细打量起了手中的茶碗,颜色鲜亮,碗壁光滑,凑近还能闻到一丝陶土烤制出来的味道。
她看向沈策,低声道:“这是新的?”
官道上不缺生意,茶碗一天不知要洗多少遍,怎会这么新?
不仅如此,她环顾四周,发现其他桌子虽坐满了人,却没什么闲聊声,大家看似喝着热茶,实际上眼睛却偷偷往他们这里瞟了一眼。
□□灵瞬间明白了其中门道,这家店要么是个黑店,来客就宰,要么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总之,进了这店没那么容易走了。
她突发奇想,故作惊奇道:“哎呀,老板,你这茶里怎么有虫啊?”
老板闻言脸色一僵,随即换上笑容,匆匆走过来道:“姑娘说笑了,茶里怎么会有虫呢?”
“有啊,在这呢!”□□灵冷不丁端起茶碗泼了过去,那男人身形极快地躲了过去。
果然有问题!
意识到身份暴露,一行人也不再伪装,只听哐啷几声桌椅翻倒的声音,周围道剑光乍现,那几个大汉手持利刃一齐朝他们杀了过来。
沈策眼底暗沉,出手掀翻了茶桌,其力道之大震飞了两个冲在前头的刺客。
“你歇着吧。”□□灵抽出鼓鞭利落一甩,两个大汉应声倒地。“待会毒发了我可不会施针。”
这几个人身手不错,但对她而言还不是对手。
沈策闻言嘴角微勾,倒真板板正正地坐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身法轻盈,舞动着手里的长鞭,英姿飒爽,肆意张扬,她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能重伤敌人,又不会让自己的鞭子染上一滴血。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七八个大汉陆续倒地,□□灵轻扬下巴,嘴里轻讽道:“菜,就多练。”
忽然身后掠过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三枚短镖飞啸而出。
电光火石间,沈策倏然抬腕,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剑身肉似流水,却在绷直的刹那精准拦住三枚短镖,他手腕带力,剑身反转,一股劲力将长针反向射回,直直插进了身后人的面门,这一套动作极快,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灵闻声回头,鼻尖却碰上了沈策宽厚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心脏骤缩。
只听头顶上一个沉静的声音道:“不用看了,已经死了。”
方才听那利刃射入骨头的声音,场面想必极其难看。
他这是……怕我见着血?
□□灵心弦颤了颤。
这是他们第二次贴这么近,她只要一仰头就能蹭到他的下巴,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由上而下,□□灵不免有些局促起来,却又不甘示弱地抬眼,对上了那双幽深的双眸。
“沈公子,你的仇家还真不少。”
沈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扬了扬唇线,不动声色地将软剑收回腰间,淡然道:“你怎知这是我的仇家,而不是你的?”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些人的身形和招数不像训练有素的杀手,应是江湖人士,这种水平的杂碎,若是冲着他来的,那背后之人未免太蠢。
若是冲着镇北将军之女来的,倒说得通了。
毕竟绑架一个从小放养山间的弱女子,几个江湖大汉足以。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吗?”□□灵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我这人向来低调做人,低调做事,一不寻衅滋事,二不赌博欠债,哪来的仇家。”
说话间,她转头蹲下身子,查看那些被她打倒在地的人,她随手拎起一把长刀,待看清刀柄上的标志,神色渐渐凝重。
这些人是京城来的。
与上次灵山脚下那批人不同,这次的刺客武功明显差了很多,难道真如沈三郎所言,这些人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可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袭击她又是为了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京城里有人在查她的身份,这七年来,若有心之人稍加探查,要知道她的身份不难,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下手……
□□灵心里猛地一惊,爹爹真的出事了!
她倏然回头,一改往日淡然的模样,神色严肃。
此刻,能给她答案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沈公子。”
“华姑娘。”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灵抢先问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荒凉的茶摊顿时静悄悄的,沈策脸上有细微的神情波动,并未逃过□□灵的眼睛。
“你是朝廷的人,对吧?”
沈策嘴角微动,朝她走了两步,迟疑须臾道:“是。”
□□灵眼神颤了颤,虽然一早就知道答案,但亲耳听到他承认,还承认得如此坦然,心里不免泛起怒意。
“你此番去颍州,可是为了镇北将军?”
她的语气渐冷,没有心情和他兜圈子了。
沈策嘴角微微上扬,她的心思确实敏锐。
“姑娘是以什么身份问的,灵山上的华姑娘?还是——”他眼底划过一丝审视,道,“还是将军府的司徒小姐?”
□□灵冷眼抬眸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此人果然城府颇深,恐怕灵山下的刺杀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沈策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清冷的长眉微挑,道:“灵山下遇刺虽在意料之内,但被姑娘所救确是偶然。”
“偶然?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变成了轻飘飘的偶然二字?”□□灵眯起眼睛,手指捏得咔咔响。
老娘可是冒着见血的风险出手救你,不想着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算了,还敢欺瞒于我!救这个男人,真是亏大了!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定当涌泉相报,虽识破了姑娘身份,但想来姑娘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应是有所苦衷,所以便只能当做不知道了。”
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灵不得不怀疑起此人是不是有读心术,竟能知道她内心所想。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当知道我此去颍州所为何事。如果你还念着我对你的恩情,便老实告诉我,你——去颍州作甚?”
沈策直言不讳道:“告诉你也无妨,在下此番奉命护送镇北将军进京。”
“护送?就你一个?”
□□灵闻言嘴角抽搐,满脸写着“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就凭你?身中剧毒,连内力都用不了,这一路上还得我护送你呢,更何况,我爹可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用得着你护送吗?”
真当她没见过世面啊?所谓护送,好歹也多派些人吧。
果然,这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沈策见她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故意转过身去,漫不经心道:“你可以不信。”
“你们这些当官的,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往外走了几步翻身上马,“是真是假等我见了我爹自会知晓,要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
“如何?”
沈策抬眸望向她,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怎么,你还想杀了我?
“我就把你绑回灵山,天天吊在屋檐下逗狗!”
说完一扬马鞭,骑着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策站在原地,回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自觉轻笑道:“倒是个不见血又磨人的好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