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的高阳却并不清楚廖新心中所想，他将现场环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浴室的镜子上。


    “违背契约者，死！”


    六个鲜红的大字写得歪歪扭扭，无疑透出威慑和警告的意味。


    高阳想起昨天早上，自己给牛耀辉送的那个骨灰坛。


    难道是那个小鬼下的毒手？


    对于从泰国引进来的邪术，高阳曾听爷爷说过一二。


    养小鬼是极损阴德的一种邪术。


    因为养的“小鬼”是活生生从即将临盆的孕妇肚子里剖出来的婴孩。


    这种婴孩从未接触过世事，拥有最纯净的灵体。


    只要用自身鲜血为引，与其形成契约，就可以操控它为自己做任何事。


    但有一点极为重要：一旦形成契约，就必须终生供奉，不得反悔。


    牛耀辉将其丢在出租屋里，很明显没有遵守契约。


    离开浴室后，高阳四处寻找了一圈，果然发现骨灰坛不见了。


    大厅里，廖新定定看相高阳，再次开口。


    “这个案子很明显是非正常形式案件，好在我以前也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件。”


    高阳终于将目光从凌乱的大厅转移到廖新身上。


    “半年前我带领同事，在信州浮屠县破获过一起类似案件。”


    廖新昂起头，思绪很明显飘远了。


    “死者一家六口全都被剖心而死，我和同事们经过两个月的走访调查，最终确认凶手为死者家拐来，又被折磨致死的大儿媳妇。”


    “因为死的太惨，化为怨灵，找他们一家寻仇。”


    高阳已经成年了，明白他一个特殊局的人员不会无缘无故对刚见面的陌生人，说无法公开的特殊案件。


    这既是警示也是敲打。


    廖新嘴角扬了扬，说明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展开放在高阳面前。


    “从我们调取的信息看，牛耀辉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但是没有打通。”


    二人目光交汇，试探意味显而易见。


    高阳没想隐瞒，直截了当将自己和牛耀辉之间的恩怨说清楚。


    廖新迅速抓住重点：骨灰坛。


    “不见了。”


    高阳道。


    廖新点点头，立马叫来助理耳语几句。


    高阳走到门口，倚在门框上，朝远处眺望。


    东方泛起鱼肚白，几缕金光盘旋在泛白云层之上。


    此时，墙壁上的石英钟“咚~”，连续发出六声敲击声。


    远处广场方向传来戏曲的咿咿呀呀声，大爷大妈开始晨练了。


    “一起吃个早饭吧。”


    廖新不知何时走到身后，没给高阳反应时间，拉着他就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皮卡。


    “前面荣兴街有一家牛杂粉丝，十分正宗，想了好久了，正好邀你一起尝尝。”


    高阳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随即闭上眼假寐。


    这人太过强势，又深谙套话技巧。


    自己身负冥河酒店的秘密，能不和这样的人说话就不说。


    本是假寐，谁成想竟真的睡着了。


    高阳是被香味馋醒的。


    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国字脸。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高阳只觉得头皮发麻。


    “小兄弟，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最近休息的不好？”


    “不是，我就是昨晚上没睡好。”


    廖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下了车。


    一顿饭吃的高阳神经高度紧绷，味同嚼蜡。


    反常的是廖新什么都没问，仿佛就真的只是来吃早饭。


    最终高阳被带回中介所，骑上自己的小电驴，晃晃悠悠的上路，还有点不真实感。


    因为大脑混沌，高阳没发现，身后有一双锐利的眸光，一直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


    作为冥河酒店的前台，高阳身份特殊，并不需要每天上班。


    但是刚从廖新这个老狐狸手底下逃脱的小绵羊，骑着小电驴上班了。


    冥河酒店大厅金碧辉煌，人头——鬼头攒动。


    有的四肢不全，有的捧着肠子，有的头时不时掉落下来……


    高阳适应能力极好，仅仅半个月，已经能面无表情从中穿行而过。


    李知恩有一座单独的办公楼，在大楼后面，矗立在望不到边际的幽冥花田中。


    今天她穿着一身大红色拖地晚礼服，熟悉的黑色长手套。


    慵懒的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端着高脚杯，优雅而缓慢的晃着。


    “我要在这里工作多久？”


    “不急，”


    李知恩像是刚发现有人一样，鲜红的嘴唇轻启：“静候时机，抓住鬼王再说。”


    鬼王？


    父亲放走的那一只？


    “要是永远抓不住呢？”


    高阳很不喜欢，不，是极其厌恶这样的生活！


    这件事跟自己本就没关系，更何况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面对李知恩都打不过的鬼王，送菜吗？


    李知恩一口吞下半杯红酒，刚才的优雅荡然无存。


    她站起身，直接瞬移到高阳面前。


    幽深的眸子像是一股清泉，让高阳不自觉的想要沉溺在其中。


    就在思绪即将沉沦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上次直视李知恩眼睛的结果，吓得慌忙别过眼。


    李知恩不知从哪掏出墨镜戴上，声音如同那双眸子一样清冷。


    “违背契约者，死！”


    高阳身躯一震，不敢置信道：“难道牛耀辉也是你……”


    “我只是在他断气的时候，去收了那个小鬼。”


    冥河酒店有个档案室，需要特殊令牌才能进。


    高阳利用自己能进出阳间的能力，帮助酒店几个员工鬼完成阳间心愿，如愿拿到可出入档案室的令牌。


    档案室的入口在一楼楼梯口后面，窄小的门仅容一个人通过。


    但是门后面的世界让高阳震惊的久久无法回神。


    无数颗星星在虚空之中缓慢旋转，一眼望不到头的一排排档案柜依次排列，似乎延伸到宇宙深处。


    刚刚看到狭窄门，以为只有小小一间房的欣喜，此刻荡然无存。


    好在高中时，学校有慈善家捐助的图书馆。


    高阳记得那些书的排列方式，想来这里应该也差不多。


    绕了几排几列，他勉强弄清楚档案的排列方式。


    很快他就找到十八年前，有关于鬼王的档案。


    档案第一页赫然是老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其后清楚的记录当时在红旗屯落脚时，因为父亲一时贪念，放走鬼王的事情。


    看到这里，高阳脸上火辣辣的，不禁替父亲感到有些羞臊。


    直至将档案翻到最后一页，他的目光顿住，久久无法从那几行文字上挪开。


    “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