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宵夜后，高阳把和陈一鸣的谈话和盘突出。


    楚旭皱紧眉，双手不停地在头上揉搓：“我觉得自己要长脑子了！”


    高阳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整个滨江的夜景。


    一口闷了红酒，长叹一声：“有钱真好！”


    “这是我的长期包房，你要是喜欢可以一直住。”


    高阳忙摆手：“没人不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是我还分得清什么样的才是自己的生活。”


    楚旭刚想夸他人间清醒，高阳继续开口。


    “下次带着马科和李晨东一起，一个人是脸皮厚，四个人就心安理得了。”


    总统套房里立马传出楚旭爽朗的笑声。


    因为是周末，两人在酒店悠闲的吃完早饭，才驱车前往陈一鸣的家。


    资料上的地址早已换了人，在楼下一个老大爷的指引下，两人在桥底的一个破帐篷里找到了陈一鸣的母亲。


    两人都十分震惊她现在的状况。


    妇人蓬头垢面的躺在破了好几个洞的被子上。


    肚子胀大的像是怀孕八九个月的孕妇，四肢纤细的几乎撑不起庞大的躯干。


    半躺着痛苦呻吟的女人，看见有人来，先是艰难的翻身侧躺，然后再坐起来。


    支撑着床头的一个塑料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对于正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举动，她整整花了十三分钟。


    高阳站在旁边，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是哪里的人，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艰难的站定在高阳两人面前，声音虚弱却咬字清晰。


    “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陈一鸣的事情。”


    女人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你们是不是也知道，我儿是冤枉的！”


    对面她期盼的眼神，高阳重重的点点头。


    他的回答像是在女人身体里注入庞大的力量，她转头在床头的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纸箱子。


    眼中的怜爱，就像是一个母亲看向自己刚出生的婴孩。


    箱子里是一沓奖状，还有奖杯之类的东西。


    但无一例外全都是陈一鸣的东西。


    “一鸣从生下来就十分懂事，他知道我劳累，所以从来不哭不闹，上学后一直是名列前茅。”


    女人小心翼翼从纸箱底部拿出用塑料袋包裹严实的红围巾，介绍道：“这是一鸣书法比赛赢得奖金给我买的，我一直都没舍得戴。”


    说话间，女人满脸泪痕。


    高阳忽然想起小布布的母亲。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靠谱，所以从懂事开始，只要放学就走街串巷，捡塑料瓶子卖钱补贴家用。”


    说到这女人几乎泣不成声：“如果……如果早知道成为我的儿子要活的如此辛苦，不如不生！不如不生！”


    “想必他也不愿意成为我的孩子。”


    高阳刚想开口反驳，女人陡然增大音量：“即使这样，你们还觉得我的孩子是个坏孩子吗？”


    “不是！他不是！”


    高阳诧异的看向楚旭。


    “我们一定会找证据，帮助陈一鸣。”


    女人浑浊的双眼来回在高阳和楚旭身上扫视。


    “算了！事情过去太久了，就算一鸣能翻案，也活不过来了。”


    “但是能留清白在人间！难道你想让一鸣永远带着这个污名！”


    女人难得流露出正常人的表情，她窘迫道：“我活不了几天了。”


    楚旭气冲冲的窜出去，很快又回来了。


    女人因为体力不支，坐在塑料凳子上，楚旭站在帐篷一角，那里破了个大洞，正好能让他的头伸出去。


    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隐隐有尴尬的气氛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挣扎着想起身：“你们……你们渴了吧，我去给你们买点水。”


    两人还未来得及阻拦，外面就响起有人询问声。


    楚旭忙出去交谈一番，进来后说道：“阿姨，我已经安排好医生，你现在就跟我们去医院吧。”


    女人摇头：“我这是绝症，治不好的，不要浪费钱。”


    楚旭丝毫不退让：“你还想不想亲眼看陈一鸣翻案！如果你死在这种破地方，你儿子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女人眼角划过两行泪，局促道：“我家里已经没人了，你花的钱是注定要打水漂的。”


    “老子现在穷的只剩下钱了！”


    高阳抿抿嘴，低头瞅了眼自己只剩下七十二元的零钱通，心脏忽然像是破了个大口子。


    世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楚旭利用自己的钞能力，将女人安排在VIP病房。


    经过详细的检查，医生说明情况并不乐观。


    她的病拖得太久，现在已经是肝癌晚期，几乎没有治疗的必要。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她的生命。


    多不过一个月了！


    回去的路上，楚旭的眼睛一直红红的，车子飙的快快的。


    高阳的灵魂在后面追的颤颤的。


    “你看路边的野菊花开的多好啊，我们下去看看！”


    楚旭的神思回笼，缓慢的降下车速，最终停在开满金黄色野菊花的花田边。


    “刚才的事很抱歉。”


    楚旭低下头，声音沉闷哽咽。


    “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不愿和人说，就和路边的野花野草说，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会生病的。”


    回应高阳的是许久的沉默。


    深秋的正午，阳光和煦舒适，高阳长长的舒个懒。


    “我的母亲和父亲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结婚后的生活也一直蜜里调油，直至怀上我，母亲发现父亲出轨了。”


    “母亲早产，九死一生生下我，所以一直觉得她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母亲的刁难，父亲的漠视，要不是姐姐一直保护我，我都不一定能长大。”


    楚旭抬头直视太阳，大叫一声：“无论是小布布的母亲，还是陈一鸣的母亲，他们的生活不如楚家富裕，受教育程度更不如我们，可为什么这样金钱堆砌起来的家庭，养出来的都是魔鬼呢。”


    高阳沉默着，没有说话。


    积蓄在胸腔里多年的怨怼一朝倾吐出来，楚旭的情绪眼见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