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天已经擦黑。队员们收拾东西，互相招呼着离开。秦江拧开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顺手把剩下小半瓶递给旁边正在擦汗的沈煜。


    沈煜看了一眼那瓶子，没接，弯腰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普通的塑料水杯，拧开喝了几口。


    “讲究。”秦江嗤笑一声，收回手自己喝完，把空瓶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沈煜没理他，拉上书包拉链，准备离开。


    “喂，”秦江叫住他，“今天防守那几个站位，跟谁学的？”他问得随意，像是闲聊。


    沈煜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看比赛学的。”


    “哦？看谁？NBA还是CBA？”秦江追问，语气轻松。


    沈煜侧过半边脸，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这么厉害？”秦江堵住了沈煜的路。


    体育馆顶灯的光线有些昏黄，落在沈煜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抬眼，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秦江的影子，深不见底。


    “让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不让。”秦江也杠上了，盯着他的眼睛，“除非，你教我刚刚那几招。”


    “秦江，你很闲吗？”沈煜丢下这句话就准备要走。


    秦江反手按住了沈煜的肩膀，“还有件事。”秦江缓缓开口。


    “沈煜。”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秦江一脸认真地说。


    沈煜的眼神沉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秦江，”他声音压得很低，“管好你自己。”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出了体育馆大门，身影很快融入外面渐浓的夜色里。


    秦江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体育馆顶灯的光线昏黄，在地上投下他长长的影子。


    刚才的对抗，沈煜展现出的确实是顶尖高中生的水准，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那些精准的预判和冷静的处理，可以用天赋和球商解释。


    但秦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最后那次成功的抢断，沈煜卡位和出手的时机……太老道了，老道得不像一个只“随便看看”比赛的高中生。


    还有他撞上去时，沈煜身体瞬间绷紧的那种核心力量和控制力……秦江甩甩头，把过于离谱的猜测压下去。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他背起包，最后一个走出体育馆。晚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让他因运动而发热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看了一眼沈煜离开的方向，眼眸微暗。


    秦江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昏暗中散开。他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沈煜身上的谜团，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一点。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空气里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操场边的国槐树下，沈煜依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长椅上，膝上摊着一本书，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秦江踩着满地枯黄的落叶走过去，鞋底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手里拎着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


    “早。”秦江一屁股坐下，把纸袋往两人中间一放，袋口敞着，露出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刚出炉的，香吧？”


    沈煜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冷淡地扫过袋子：“不需要。”


    “知道你不‘需要’。”秦江故意学着他冷淡的语调，自己先拿出一个包子，大大咬了一口，满足地哈着白气。


    “但我买多了。不吃放着凉，浪费粮食。”他嚼得津津有味，试图用香气诱惑对方。


    沈煜没动，视线重新落回书上，但明显没在看字。


    秦江咽下嘴里的包子，状似随意地问：“哎，昨天看你放学是往东巷那边拐，住那边啊？”


    沈煜翻书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锁住秦江，带着审视的冷光：“你怎么知道？”


    来了。秦江心里一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轻松，还带点小得意：“猜的啊！上周去李老师办公室交作业，正好她桌上的花名册摊开着，”他比划了一下，“我就那么‘不小心’瞟了一眼，嘿，正好看见你名字后头写着‘东巷27号’。”他耸耸肩，一副“这纯属巧合”的样子。


    “记性好，没办法。”


    沈煜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剖开：“去办公室交作业，能‘正好’看到我的住址？”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质疑的味道很浓。


    秦江心里暗骂自己编得不够圆，面上却硬撑着，甚至带了点痞气的无赖：“怎么？不行啊？那花名册就摊在那儿，我又不是故意看的。


    再说了，”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挑衅的笑，“知道你家地址怎么了？怕我半夜去敲你家窗户？”


    沈煜的眉头蹙得更紧，身体微微后仰，拉开距离：“多管闲事。”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行行行，我多管闲事。”秦江见好就收，把话题拉回包子，“那这‘闲事’包子你吃不吃？真凉了。”他又拿起一个，在沈煜面前晃了晃。


    “老字号，皮薄馅大，葱香十足，他家的招牌！你不是……”他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种吗”，猛地刹住车，改口道，“…不是正好没吃早饭？”


    沈煜的目光终于又落回包子上，沉默了几秒。就在秦江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时，沈煜忽然伸出手，动作很轻地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低头，仔细地观察着。然后，他张开嘴，非常精准地咬在了包子最顶端，馅料最饱满、面皮最薄的那一小块地方。他咀嚼得很慢，很认真，但目标极其明确——只吃掉了那最精华的馅心和包裹它的薄皮。


    “……”秦江心里咯噔一下。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前世采访里那个“喜欢大口吃肉包”、“最爱面皮吸饱汤汁”的沈煜呢？眼前这人，分明对那厚厚的面皮部分毫无兴趣，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


    沈煜咽下最后一口精华，然后，他把剩下的大半个包子——主要是厚厚的、浸了油的面皮部分——又原封不动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纸袋里。


    “……”秦江张了张嘴，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吃皮？”


    沈煜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斯文：“太厚，油。”他言简意赅，声音平淡。


    秦江愣住了。采访里那个“最爱面皮吸饱汤汁”的沈煜呢？眼前这人，分明对厚面皮毫无兴趣，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


    沈煜站起身，拿起书和那个装着“残骸”的纸袋。


    “谢了。”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客套，把纸袋往秦江怀里一塞，“下次别买了，浪费。”


    秦江下意识接住纸袋，入手温热，袋子里那个被“掏心”的包子显得格外空洞。他抬头，沈煜已经转身，清瘦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直，也格外疏离。


    “喂！”秦江忍不住叫住他，“那…你喜欢吃什么？”


    沈煜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有冷淡的声音飘过来：“不关你事。”


    “这不关我事，那也不关我事的…”秦江低声吐槽。


    秦江捏着那个还带着沈煜指尖余温的纸袋，看着里面那个被遗弃的、只剩下厚厚面皮的包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


    采访是假的。人设是装的。他以为重生是拿着攻略来通关，结果发现连游戏的基本设定都可能是错的。


    这个沈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陌生得多。


    那个被“掏心”的肉包子像个讽刺的符号，在秦江脑子里晃了一上午。


    课间操的喇叭里放着节奏感十足但有点土的流行歌，全校学生懒洋洋地在操场上蹦跶。秦江站在队伍后面，目光越过一排排脑袋，精准地落在了沈煜身上。


    他动作标准但透着股敷衍，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对周围同学刻意保持的距离视若无睹。


    “喂，江江！”刘骏喘着粗气从前面挤过来，圆乎乎的脸上冒着汗，“看啥呢这么专注？沈煜？”他顺着秦江的目光望去，咂咂嘴，“啧，这位爷今天看着更生人勿近了。”


    秦江收回目光，抬脚轻轻踢了踢刘骏的小腿肚：“少八卦。让你帮我带的《篮球周刊》呢？”


    “带了带了！”刘骏赶紧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本卷了边的杂志，封面是姚明在NBA赛场的英姿，“最新一期！跑了两家报刊亭才抢到！够意思吧？”


    “够意思。”秦江接过杂志，顺手塞给刘骏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不用找了，剩下的买水喝。”


    “还有，别老江江江江的叫，跟叫狗似的，叫哥。”秦江看着一脸小屁孩样的刘骏说。


    “江哥大方！”刘骏乐呵呵地把钱揣兜里，凑近了点，压低声音，“不过江江，你真打算把沈煜拉进篮球队啊？他那性子，能合群吗？别到时候场上不传球，场下不吭声，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秦江：……


    秦江翻着杂志，头也不抬：“球打得好就行。合不合群，关我屁事。”他顿了顿，想起早上那个包子，“哎，刘胖，问你个事。”


    刘胖是体育委员邵之恒取的，许是因为这外号太过形象，大家便都开始喊他刘胖。


    “啥事？包打听刘骏为您服务！”刘骏挺了挺胸膛。


    “你知道沈煜……平时喜欢吃什么吗？”秦江问得随意，眼睛还盯着杂志上的战术图解。


    刘骏愣了一下，挠挠圆脑袋：“这……这我哪知道啊！他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独来独往的。不过……”他努力回忆着，“好像有次中午在小卖部，看见他买了那种最便宜的袋装切片面包，就着白开水啃……看着怪没滋没味的。”


    “不过你说这大学霸咋想的啊？明明家里挺有钱的还吃的那么的……难不成是体验生活？”刘骏满脸不解的想。


    切片面包？白开水？秦江翻杂志的手指停住了。这跟他前世记忆里那个在高端餐厅被拍到、对美食侃侃而谈的影帝形象，简直天差地别。采访里他说过最喜欢吃辣子鸡丁，喜欢尝试各种地方特色小吃……全是假的？


    “怎么了江哥？”刘骏看秦江脸色有点怪，“你也想请他吃饭搞好关系？要我说，算了吧，这人油盐不进，捂不热的石头。”


    秦江没说话，心里那团迷雾更浓了。他烦躁地合上杂志。


    居然又多了两个收藏。感动[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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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