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秦江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他站在酒店天台边缘，沈煜就站在他面前，嘴角带着从未在公众面前展现过的微笑。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沈煜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秦江伸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将秦江惊醒。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僵住——这不是他的公寓，而是一间贴着篮球明星海报的卧室。


    等等。


    秦江环顾四周，桌上熟悉的手办，墙上熟悉的海报。甚至他低下头，看到了熟悉的钢铁侠床单。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印着新垣结衣治愈笑容的日历上。


    书桌上的日历赫然显示：2013年9月15日。


    秦江晃晃悠悠地下了床盯着眼前的场景发呆。


    书桌上摊着数学卷子，角落立着一个《进击的巨人》兵长手办；床边挂着湖人队球衣，PSP充电线缠在床头；墙上贴着《火影忍者》鸣人海报和班级合照，书架第二层塞满了《知音漫客》。


    这是十年前自己的房间。


    秦江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凭着记忆同手同脚的走到卫生间。


    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倒吸一口冷气，镜中是一张青春洋溢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17岁的自己。


    “……怎么可能？”


    秦江飞快地收拾了下书包，简单打理好后就奔出家门。


    从家到学校只需要沿着北山街一直直走。


    秦江站在北山街的路口，晨风带着独属于秋的微凉拂过脸颊。这条他走过三年的街道，在记忆里早已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光影，此刻却清晰得不可思议。


    水果店门口，刘大爷还是那把泛黄的蒲扇，正跟一个老太太为了苹果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我这可是红富士！三块五一斤不贵啦！"


    "老刘你少唬人，这明明就是普通红苹果！"老太太不依不饶地戳着水果上的标签。


    秦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刘大爷的水果摊，前世大学毕业后就拆迁了，他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橘子。摊位上摞着的纸箱散发出淡淡果香，混合着清晨露水的气息，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


    前方传来一阵嘈杂。英姐包子铺门口挤满了穿校服的学生，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热气在晨光中形成一团白雾。秦江记得那家的鲜肉包，皮薄馅大，咬下去会溢出滚烫的肉汁。前世毕业后他尝过很多高档餐厅，却再没找到过那种味道。


    "最后一个豆沙包！"


    "我先来的！"


    两个女生在柜台前争抢着，英姐的大嗓门从里面传出来："别抢别抢！马上新的一笼就好了！"


    北山书店的绿色招牌已经褪色，门口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新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玻璃门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里是他和沈煜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书店布局和记忆中分毫不差：左边是教辅资料，右边是文学类，最里面窄小的过道放着音乐和电影相关的书籍。


    原来这不是梦。秦江真的重回到了十年前。


    海城一中的铁门敞开着，学生们鱼贯而入。秦江站在校门口，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操场边的国槐树还没长到记忆中的高度，教学楼外墙新刷的油漆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


    "秦江！发什么呆呢！"一个胖乎乎的男生从后面拍他肩膀。


    秦江花了三秒钟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名字："...刘骏？"


    "咋的，一晚上不认识哥们了？"刘骏笑嘻嘻地勾住他脖子，"昨天那道物理题你做了没？借我抄抄！"


    前世的刘骏，是他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后来去国外留学渐渐断了联系。现在这个活生生的刘骏就挂在肩膀上，呼吸喷在他耳边，带着韭菜包子的味道。


    "做了，在书包里..."秦江机械地回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他走进海城一中高二(3)班的教室时，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人。


    沈煜。16岁的沈煜。


    教室里嘈杂喧闹。秦江找到自己的座位——第三排靠窗，桌角还刻着他当年无聊时刻的涂鸦。他放下书包，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最后一排。


    沈煜安静地坐在那里，正从书包里往外拿课本。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尽量不引起注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也照出了他额角一处不太明显的淤青。


    "看什么呢？"刘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哦，沈煜啊。听说他叔叔是当官的，家里特有钱，就是人怪得很，从来不跟人说话..."


    “害，不过人家学习好，年级第一就是不一样。这学期文理分科，他还是第一名。”


    刘骏向沈煜投过去一个羡慕的目光，随后脑袋又转了个弯，看着秦江，“还有你。学习魔鬼。”


    秦江皱起眉头。前世的他也听过这些传言，却从未放在心上。现在他知道，那些"怪"和"孤僻"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来，开始点名。秦江应到的时候，李老师多看了他一眼："秦江，你今天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没...没有。"秦江低下头。他没想到第一个察觉异样的会是这位严肃的数学老师。


    "沈煜。"点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李老师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些，"你的数学作业又没交。"


    全班回头看向最后一排。沈煜低着头，声音几乎听不见："...忘带了。"


    "明天记得带来。"李老师没再多说，翻开课本开始讲课。


    秦江记得这个细节。前世的沈煜经常不交作业，老师们却总是网开一面。当时他和同学们一样，以为这只是优等生的特权。现在他明白了——那些老师可能对于沈煜的怪性子，对于沈煜的孤僻知道些什么。


    下课铃响起，秦江立刻转向后排，却发现沈煜的座位已经空了。


    "跑得真快..."刘骏啃着面包嘟囔，"每次下课都这样，跟有人追他似的。"


    秦江冲出教室，在走廊尽头捕捉到沈煜即将拐弯的背影。"沈煜！"他喊了一声，对方却走得更快了。


    他追上去，在楼梯口拦住沈煜。"等一下！"


    沈煜像是受惊的动物般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墙上。"有事？"他的声音很轻，眼神飘忽不定，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秦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唐突。他急中生智："那个...数学作业能借我看看吗？最后一题我不会。"


    “我也不会。”沈煜刻意避开秦江热烈的目光，冷冷开口。


    说谎。前世的沈煜数学几乎次次满分。


    “哦.....那我们可以一起研究。.”


    沈煜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们很熟？"


    "同班同学嘛。"秦江露出一个练习过千百次的标准笑容，


    沈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说，"我...没空。"


    “我们可以课间做。”怕沈煜拒绝，不等他回答，秦江继续说“如果你觉得教室太吵，我们....我们可以等到大课间去图书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沈煜的眼神变得警惕。"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会喜欢上我，因为你会患上重度抑郁症，因为你十年后会从二十六楼跳下去——这些话在秦江喉咙里打转，最终变成一句："听说你数学很好。"


    沈煜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你上周数学考了多少分？"


    秦江愣住了。他哪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一次小考成绩？


    他正绞尽脑汁地回忆，试图编造出一个成绩来。


    "137分，"沈煜平静地说，"全班第三。这样的成绩需要向我请教？"


    秦江背后一凉。沈煜怎么会知道他的分数？


    “你怎么...”


    话还没说出口，上课铃再次响起，解救了尴尬的沉默。沈煜趁机侧身从他旁边溜走，校服擦过秦江的手臂，带起一阵微风，飘来一股淡淡的药味。


    秦江站在原地，看着沈煜匆匆离去的背影，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是梦也好，平行宇宙也罢，又或真的是重生，总之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再让沈煜独自走向那个结局。


    秦江也赶回了教室。


    英语老师张平的大脑门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稀疏的头发勉强盖住发亮的头顶。秦江盯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张平正带着浓重的口音在讲台上讲解英语课文。


    "秦江！发什么呆？这段你来读！"张平突然点名。


    秦江慌忙站起来，课本都没翻到正确页码。前桌的刘骏悄悄把书往他这边推了推，指了指段落。


    "Thank you for...your letter..."秦江结结巴巴地读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对单词的读音实在是记得不多了，更不要说英语一直是让他最头疼的学科。


    不过好在秦江的发言很标准，尾音总是懒散地拖长半拍，和秦江清朗干净的声音搭配起来，不由得让人想起日本动画里的声优。


    张平满意地点点头，“坐吧，上课要专心。”


    秦江坐下后强迫自己听完了一节英语课。


    重回高中但是还要重新上课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午休铃声响起，学生们蜂拥而出。


    “秦江！走，吃饭去！”刘骏伸了个懒腰，顺手将手搭在了秦江肩膀上。


    秦江心猿意马回应着，逃离开刘骏的魔爪。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后排的沈煜。


    “哎...”


    刚想开口喊一声沈煜，就被刘骏半拖半就地从前门离开。


    “我靠兄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刘骏不满的声音打断了秦江的思考。


    “嗯？”


    “你的肉块都掉出来了，你居然没发现吗？”刘骏惊讶地问，眼中满是可惜的看着那几块被秦江掉出来的红烧肉。“我红烧肉居然也沦落至此种地步了吗。”


    “可能没睡好。”秦江草草吃完饭就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啊。啊？哦。”刘骏从碗里抬起头。


    秦江从食堂买了两个肉包，用纸巾包好揣进口袋。前世的高中记忆已经模糊，但他隐约记得沈煜总是一个人吃午饭，而且吃得很少。


    想想如果真的重生了但是还要上课考试什么的，还是蛮崩溃的。[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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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海城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