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臣说的没错，汤面的味道果然让裴钟琪很满意，她原先还不是特别饿，喝了两口汤后也渐渐打开了胃口，边吃边说：“这家店的味道还挺熟悉的，是不是像以前校门口那家店？”


    梁佑臣夹了个水晶虾饺放到她的勺子上：“是吗，我其实不太想得起来那家店的味道了。”


    裴钟琪一口吞了虾饺，在汤面氤氲的热气里露出幸福满足的表情：“这个也好吃。”


    “慢点吃，”梁佑臣把点心笼往她面前推了推，“裴家不给你吃饭吗？”


    裴钟琪选择性地忽视了他的话：“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你也要多出门运动运动啊，别总是宅在家里。”


    提到运动，裴钟琪含糊其辞道：“……再说吧。”


    吃完早餐，梁佑臣终于提起了他们今日出门的正题：“许宁以前住的地方离这边很远，要是困的话，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


    “我昨晚睡得挺好的，现在不怎么困。”


    “我还以为你会辗转反侧睡不着呢。”


    “怎么会，又不是要做什么大事。”


    梁佑臣点点头：“那就好。”


    他绝口不提自己昨晚怎样失眠至凌晨，好不容易勉强睡着，还没进入深层睡眠就又醒了。


    许宁小时候住的地方位于老城区，离显城一中很有些距离，一路走来，车窗外的高楼大厦逐渐变得低矮，景色也都染上了陈旧的色彩。


    车子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幢老旧的小楼前，跑车在狭窄的巷道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不少住户都探出头来看他们。


    裴钟琪从车上下来，被人们的视线打量得有些不自在，道：“就是这里吗？”


    “嗯，”梁佑臣走到她身边，稍微替她挡了挡周围的视线，“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楼道里没有灯，一走进楼道内，潮湿阴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两侧墙皮斑驳，一楼的铁皮信箱上糊着褪了色的小广告，楼梯扶手也生满了铁锈，处处透着破败之感。


    梁佑臣走在前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后照：“小心脚下，别摔了。”


    他对这里很熟悉，仿佛已经来过了许多次似的，带着裴钟琪径直上到三楼。


    这栋楼一层只有两个住户，三楼的两扇金属门都紧闭着，表面布满铜绿，算起来说不定比二人年纪还要大。右边那扇门上落着一层薄灰，梁佑臣在门前驻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裴钟琪看着他把钥匙戳进锁孔：“你哪来的钥匙？”


    “从许宁的大伯那里拿的。”


    许宁的大伯是她父母去世后的监护人，虽然不管她，但手上确实有她家的钥匙，也不知道梁佑臣用了什么理由，竟然真从他手上要来了钥匙。


    门锁大概也有些生锈，钥匙艰难地转动了两下，伴随着合页的吱呀声，梁佑臣拉开了铁门，朝裴钟琪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


    裴钟琪迟疑道：“等一下……就这样进入别人家，不太好吧？”


    梁佑臣反问：“如果不进去，你以为我今天带你来看什么的？”


    “我以为你要带我看看周围的环境什么的……”虽然裴钟琪很好奇许宁过去的生活是怎样的，但她也没打算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闯进她家，“屋里应该还有许宁的东西吧，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你确定吗？”梁佑臣盯着她，“都走到这里了，你真的不进去？”


    裴钟琪后退一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进去，里面有什么？”


    梁佑臣叹了口气，反手关上了门，将那间陌生的房子和想说的话一起关在了门后：“算了，不想进去就不进了。”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裴钟琪追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很重要。”


    “如果真的不重要，你怎么会不远万里带我过来？”


    “好了，真的没……”


    “梁佑臣！你……”


    裴钟琪还想刨根问底，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两人同时止住声音，回头向后看去。


    一个头发花白、明显上了年纪的阿姨挎着购物布袋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二人也是一愣：“你们是？”


    两人面面相觑，梁佑臣正要说话，阿姨上下打量着他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们是来找小宁的吧！”


    裴钟琪和梁佑臣对视一眼，点头道：“是的。”


    “你们是她的朋友？”


    “……是的。”


    “是小宁的朋友啊！”阿姨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热情，把门推开了些，“她现在不在呢，你们找她有事吗？”


    裴钟琪斟酌着，没有正面回答：“您认识她？”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呀！”阿姨一拍手，“你们是她的朋友，应该知道她父母都不在了吧？这些年她也过得不容易，我让她跟着我生活，她也怕拖累我，唉，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看来，这位就是照顾着许宁长大的那位邻家阿姨了，裴钟琪灵光一闪，说道：“我们和她约好今天在这里见面，但她临时遇到了一点事情没法立刻过来，我们想着在这里等一等她，没有打扰到您吧？”


    “哎呀，别站在门口等了，”阿姨招手让二人进屋，“来阿姨家等吧，进来坐，来吧！”


    “不会麻烦您吧？”


    “不会的不会的，快进来吧！”


    两人笑着道谢：“谢谢，打扰您了。”


    阿姨姓刘，目前处于独居状态，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房子虽小，装潢和布置却很温馨，裴钟琪的视线从屋里扫过，最后停在了电视上方的照片墙上。


    刘阿姨从厨房端了两杯水递给他们，顺着裴钟琪的视线看向照片墙最中间的那张双人合照：“这是小宁十二岁那年拍的，你看，她那时候很小吧。”


    照片上的许宁身材瘦小，看着像只有八九岁，靠在半蹲的刘阿姨怀里。背景看起来像是本市的游乐园，两人头上各带着一个动物耳朵的发箍，面对镜头露出开朗的笑容，亲密的样子宛如一对真正的母女。


    裴钟琪应和道：“是，不过您把她照顾得很好。”


    或许对于许宁而言，刘阿姨确实是如同母亲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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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吧。


    “是她说我照顾她的？”刘阿姨“害”了一声，摆摆手，“也是那孩子自己争气，没怎么靠过我。别站着吧，来，过来坐。”


    三人在沙发上落座，裴钟琪喝了口水，问道：“小宁从小就住在这里吗？”


    “是啊，她爸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她出生后也一直生活在这里。”


    “原来如此。”


    “以前没见过你们俩诶，”刘阿姨问道，“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梁佑臣主动道：“我叫梁佑臣，刘阿姨叫我小梁就好了。”


    “小梁，哎呀，年轻人长得真帅啊，”刘阿姨笑眯眯地，将视线转向了裴钟琪那边，“你叫什么名字呀？”


    “钟琪，您叫我小钟就好。”


    许宁一定和她提过裴家，裴钟琪怕刘阿姨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姓氏。


    “小钟，不错啊，是个好名字。”刘阿姨看了看他们的衣着，略显踟蹰地问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小宁回家后认识的朋友吧？”


    “是，我们是她的大学同学。”


    刘阿姨坐近了些，关切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裴钟琪不知该如何回答，梁佑臣便替她接过话头：“她现在很好，家里人都很照顾她，她也挺开心的，您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这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享享福了。”刘阿姨长叹一声，“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被抱错了的有钱人家孩子，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照着这个话头说下去，难免会聊到裴钟琪身上，她没接话，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您可以给我讲讲，小宁以前是怎样的吗？”


    刘阿姨的思绪果然被她带跑了：“她啊，是个好孩子。”


    “的确，能看得出来。”


    “她是我们这最乖巧的小姑娘，见到邻居总是笑嘻嘻地打招呼，又有礼貌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


    裴钟琪点点头，这一点上，现在的许宁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后来她家出事，你们也都知道的，”刘阿姨面露不忍，摇摇头，“那些亲戚们都不是好东西，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这里没有人管，我们虽然看不下去，但毕竟是外人，也不好插手别人家家事，你们说是不是。”


    梁佑臣捧场道：“是啊，幸好有您。”


    三人聊了许久，刘阿姨对于许宁的成长装了满肚子的话，絮絮叨叨地和两人说了许多。


    从她那里，裴钟琪了解了许宁的许多事，知道她从小就善良得过了头，即使自顾不暇也总想帮助别人；知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也默默忍耐，拼命学习考上好学校来远离糟糕的环境；知道她小时候总喊着长大后要做一名服装设计师，父母去世后，她不再提年幼时难以企及的梦想，脚踏实地地埋头努力，高中时起就用课余时间做兼职赚钱。


    裴钟琪忽然明白了自己遇到她后为什么情绪起伏越来越大，在某种程度上，她和许宁的成长经历非常相似。


    当许宁站在她面前，简直就像是镜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