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还要捞

作品:《年代捡漏文:我就蹭蹭

    这天傍晚,夕阳将巷子染成橘红色时,家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彼时林美正蹲在门槛边择菜,忽然一声沙哑的呼唤声传来:"美美,美美!"


    抬头望去,暮色里立着个黑瘦的"泥猴"


    ——褪色的衣衫上沾满尘土,裤腿被撕成条状,


    解放鞋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趾头上还结着紫黑的血痂,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烧着两团火。


    "要死啊你!"刘芳从厨房冲出来,锅铲上的菜叶甩出一道弧线,"你爸妈找你都要找疯了!"


    她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却在碰到他额头的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烫!你是要烧成炭啊?"


    孙斌斌蔫头耷脑地任由刘芳拽着,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芳、芳姨,我们……我们见到主席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往前栽。


    林大海闻声赶来,双臂一展接住这个大小伙子,触手却是滚烫的体温。


    "造孽啊……"刘芳翻箱倒柜找出退烧药,手指都在发抖。


    林惠端着搪瓷盆快步走来,凉水在盆里晃出细碎的波纹。


    她拧毛巾时,瞥见孙斌斌衣兜里滑出来半张皱巴巴的车票


    ——"首都至粤省"的字样依稀可辨,"硬座"两字被汗水洇得模糊,票价栏盖着鲜红的"革命师生免费"印章。


    第二天,赵兰夫妇闻讯急匆匆地赶来。


    赵兰的前襟还沾着昨夜的泪痕,脚上的鞋跑掉了一只后跟,走起路来一深一浅地跛着。


    这个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女人,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似的,扑到儿子床前时连头发散了都不知道。


    孙大勇铁青着脸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吱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目光盯着儿子那双磨得发黑发硬、还沾着干涸血迹的破烂袜子,半晌,这个向来火爆的汉子只重重叹了口气。


    "这小子……"林大海递过一支烟,两人蹲在屋里角落吞云吐雾,"跟人跑去串联,走了大半个华国。"


    修整大半天,孙斌斌一家三口刚要提出告辞,巷子里突然炸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十几个红袖标正在挨家挨户搜查,领头的青年手里晃着个铁皮喇叭,喊得青筋暴起。


    林大海眼疾手快,一把抄起墙上的相框——那是林勇穿着军装的照片,


    胸前的奖章在玻璃后面闪闪发亮,配合阳光正好能晃到进门那帮人的脸上。


    几乎同时,林美利落地把自己和林勇的奖状并排挪到最显眼的位置。


    林惠也默契地搬来凳子,扶着刘芳把牌面擦得锃亮的三等功奖牌挂在正中央。


    四人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孙家三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林家人在这电光火石间完成这番布置。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


    "哐当"一声,木门被踹开。


    几个满脸稚气的红卫兵闯进来,领头的刚要抬手掀翻饭桌,


    目光却猛地定在了正对大门的那抹深灰色军装上。


    他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军、军属啊……"小年轻结结巴巴地收了架势,手里的棍子不自觉地背到了身后。


    他们扫了好几眼贴在墙上的立功喜报,连屋里的抽屉都没敢翻,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临走时,那个最瘦小的还偷偷把踢歪的板凳扶正了。


    木门被轻轻带上,和刚才踹门时的动静判若两然。


    孙大勇看这架势,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


    随后重重地拍了拍林大海的肩膀:"老林,这招高明啊!"


    说着扭头对赵兰挤挤眼,"回家咱也把小武的收拾出来,就摆在堂屋正中央!"


    "这年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穿军装的总能镇住光脚的。" 林大海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有便利可不得用?不然家都得被他们犁一遍。"


    刘芳点头,眼神往墙上那排奖状瞟了瞟,嘴角微微上扬。


    "那我扯块布,把奖章都擦得能照见人影!!"赵兰觉得此法可行,跃跃欲试。


    孙斌斌这会儿也不觉得头晕了,凑到林家姐妹跟前。


    他烧得通红的脸颊上还带着汗渍,却掩不住眼里的兴奋:"美美,惠姐姐,你们也教教我...那些奖状要怎么贴才显得...那个...更正气?"


    林惠拉过凳子让他坐下,从相框摆放的时间、角度到奖状裱糊的浆糊浓度,事无巨细地讲解。


    孙斌斌听得频频点头,差点就要拿本子记了。


    待林惠说完,孙斌斌又眼巴巴地转向林美:"美美?"


    林美慢悠悠地端起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抿了口水,


    目光从奖状移到他鼻尖的汗珠上,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奖-状-啊。"


    孙斌斌像条搁浅的鱼,嘴巴张了又合,反复三次才发出 "呃" 的气音。


    "噗——"刘芳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赵兰双手捂脸,肩膀一垮,整个人散发着"要不这个儿子还是不要了吧"的绝望气息。


    孙大勇见状,战术性地往墙边挪了两步,


    指甲刮了刮 "1966" 的油墨数字,假装对墙上平平无奇的年历产生了浓厚兴趣。


    随着这一闹,屋里原本沉得像灌了铅的空气松动了些。


    刘芳漏出的笑声像碎银般溅在青砖地上,赵兰捂脸的指缝间透出点活泛的天光,连孙大勇的后襟都不再紧绷。


    林惠续水时瓷缸碰撞的轻响,倒是把孙斌斌抠鞋底泥疙瘩的窘迫,衬得像灶台上晾着的湿柴禾,虽还有些潮气,却总算能透出点烟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