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晨端着盘子走到藤原雅志身边。


    藤原身边放着《约翰-克利斯朵夫》，他正埋头往餐盒里装食物，挑的都是炸虾球、煎牛肉块、饭团这类不易变形、能顶饱的“硬菜”。


    他身上的西装剪裁原本应该不错，如今却能看到袖口细微的磨损痕迹。


    肖晨只一眼就明白了，这小子被家里彻底断了粮饷，又碍于身份不好在日本人圈里找正经工作，有谁会雇佣一个公开唱反调的“麻烦”？


    日子过得紧巴巴，这才混进来，能多吃一顿好的是一顿，还得打包回去续命。


    藤原察觉到有人靠近，戒备地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眼神疲惫又警惕。


    “你是想来套近乎？还是……也想赚那份悬赏？”


    “本来我以为，能顶着这么大压力喊‘和平’的，多少算个人物，想找你谈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肖晨嗤笑一声，摇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加嘲讽，“现在看？啧，是我眼拙。”


    藤原被人叫过废物，被人叫过疯子，可就没被人叫过假的和平主义者，这是对他整个人的否定。


    藤原雅志瞬间被点燃！废物？疯子？这些词他听惯了。但“算个人物”后的“眼拙”，这是对他信念和个人价值的彻底藐视。


    “你凭什么这么说？给我道歉。”


    他上钩了。


    肖晨顺势坐下，拍开他的手，慢条斯理点上烟。“说清楚？行。”


    他吐着烟圈，指向大厅里西装革履的人群，“你睁开眼看看，这满屋子的人是谁？是这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你指着他们喊‘停止’？你跟虎狼讲慈悲，不是天真到家就是蠢。”


    “你折腾半天，除了把自己弄成连顿饱饭都吃不安稳的过街老鼠，你改变了什么？”


    肖晨的话像是匕首一样扎进藤原心里。


    他描绘的，正是藤原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残酷现实，也是他理想面对铜墙铁壁般的无力感。


    肖晨话锋陡然一转，充满蛊惑性，“喊和平喊反战，太虚了。”


    “你想让人明白你的意思？把他们能听懂的东西跟你的想法缝到一块儿。”


    他拿起叉子，戳了戳餐盒里的炸虾球，“想想‘美好生活’，和平能让所有人安安稳稳吃上热饭、有鱼有肉、甚至偶尔能尝点鹅肝牛排的滋味……这没人不懂吧？没人不想要吧？”


    他接着指向桌上精美的插花和远处茶艺表演，“再想想我们引以为傲的文化！茶道、花道、精致的料理……这些都是‘美好生活’最好的注解，你就给我吹这个，吹生活品质，吹文化精髓。”


    “吹文化？吹生活？”


    藤原有些发懵，但眼中困惑里闪过一丝光亮，肖晨至少提供了一条看起来能发声的路。


    “对！”


    肖晨斩钉截铁，“想想看，‘弘扬民族文化，追求生活之美’，这口号，谁听了不得点头？谁敢站出来反对？”


    “你扛起这面大旗，谁还敢把你当异类？他们得捧着钱、搭着台子请你，给你开讲座，写专栏，风风光光当文化使者，你那点不想打仗的心思，就可以裹在这金灿灿的袍子里，潜移默化地撒，效果比你站台上干嚎强百倍！”


    藤原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美好生活”这个词确实击中了他，尤其是他自己都渴望摆脱饥饿和窘迫。


    肖晨描绘的“文化使者”形象，更是为他提供了一条从未想过的、可能更有效的路。更重要的是，他太渴望一个说话能被听到的舞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咱们一起搞大事”的煽动性。立刻抛出诱饵和台阶，“你也看出来了，有人想让你‘消停点’，你换调门唱戏，我拿赏金交差。拿到钱，立马分你一份！再帮你操办个轰轰烈烈的‘活动’！”


    “就搞个‘东洋美食文化展览’，你出面当策展人，名正言顺，这‘美好生活’的调子不就唱起来了？你的东西不就掺进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想要的传播不也达成了？还赚了面子、站稳了脚跟，这比你窝在这儿打包冷虾球强一万倍吧？”


    藤原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餐盒，里面是他卑微生存的证明。


    肖晨描绘的画面，体面、发声、甚至可能改善生活，对比强烈。


    他确实被“效果更好”打动了，也被“活下去、说出去”的诱惑征服了。


    尤其那个“展览”计划，太具体了！


    “……那……赏金，真能分我一份？”


    藤原的声音带着不甘心，他终究是点了头，接受了这场以“文化”和“美好生活”为名的交易。


    他有些心动，可是这些东西他又不懂。


    “我可以配合你不在宣传，但是你要付给我薪水...”


    肖晨松了一口气，答应就行啊，虽然他还没完全相信，不过短时间的帮助自己完成任务就行。


    “可以，你就当做尝试了，这次就当做我雇佣你，可行的话你以后就这么办，你先回去找一些商家，我一会去找你。”


    肖晨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这样既能达到目的，也能接近冈崎，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份是文化商人。


    一个小时后，肖晨来到了日本社区。


    此时藤原已经在这等了一段时间了。


    他一看见肖晨，迫不及待的说道：“我联系了居酒屋的佐藤老板，他的厨艺很好，很符合你的要求。”


    肖晨目光扫过居酒屋墙上挂着的京都料理大赛优胜奖状。


    留着八字胡的佐藤健一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摆着精致的金箔天妇罗。


    一位少女给肖晨和藤原端茶，不过她的目光一直都在藤原身上，二人的眼神就像是磁铁一样。


    啧啧啧！


    真恶臭！


    佐藤老板就当做没看见，“鸣人先生，听说您要办一个...夜市？”


    “他说错了，这是文化展览，我们的重点是宣传美食文化，文化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