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斐不断地说服自己，席承宇只是不喜欢和外人道私事，可是内心的茫然与苦涩依旧不受控制的生长与交织，逐渐铺满整个心脏。她不死心地站在原地，门内沉寂了一刻，陈最的声音又响起了。


    他说：“那你为什么对我横眉竖眼，对她却温声细语呢？你区别对待，席老师。”


    被点名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屋内响起了顾让的声音，他玩笑地接下了话题，“师兄，你现在都敢和学姐相提并论了吗？她可是众多外科导师争抢的学生，这么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席老师也没法挑刺。”


    席承宇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对你格外严厉呢？你把她的优秀和自己的不严谨视为我对你们的区别对待，不如好好想想，她在对待患者、手术、病程上的态度。”


    依旧是偏袒维护的话语，可云依斐的嘴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她想听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官方的似是而非的论调。办公室内的对话还在继续，她却无心再听，转身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把花束放在了护士台。


    “玖玥老师，等会儿帮我把这两束花送给徐老师和席老师吧，玫瑰给徐老师，向日葵给席老师，谢谢你。”


    “席承宇在里面，你不自己给他吗？”


    云依斐摇了摇头，扯起嘴角，“不进去了，我还要回去补病程，再见啦。”


    “好的。”


    口袋里是特意为男人准备的贺卡，四角有些刺手，扎在她的掌心就像是他刚才的话语扎在了她最柔软的心尖，一样的刺痛难忍。她想要把贺卡撕碎扔进垃圾桶，可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只是揉捏成一个纸团，随意地放在口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陈最垮着脸走出办公室，顾让落后一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肩，笑着调侃，“你说你，没骂找骂么这不是。”


    “我只是想八卦一下，谁知道他这么上纲上线，”陈最翻了个白眼，“真古板。”


    “一般越是珍视的东西，越是不容他人觊觎。”顾让对于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突然想到的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喜欢云依斐。”


    “我……”


    “顾让，正好，把这束花带给你的老师。”玖玥招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举起一束花，看到徐菲从远处走来，又举起另一束花，“菲菲，这束给你的。”


    “谁送我的花？”徐菲从花束正中取出贺卡，一眼就看到了云依斐的名字，“祝我教师节快乐，过了这么多年的医师节，我还是第一次过教师节呢。”


    “谁送的？”顾让问她。


    “云依斐啊，”徐菲扬起贺卡，“你那束应该是小云给老席的吧？”


    “没有贺卡，”顾让看了一圈，抬眼看着玖玥，“玖玥老师，是云依斐送的？”


    “嗯哼，她刚走没有多久，说是还要补病程，就不进去了。”


    顾让闻言看着陈最，身为在场唯一知情人，他的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坏了。


    于是他抱着花走进办公室，将花束重重地放在席承宇的桌前，“席老师，云依斐刚才来送花了。”


    他有意加重了“刚才”两个字，就是好让席承宇知道，他刚才说得话可能都被她听见了。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辞，可在他看来，席承宇刚才每一句话都在刻意地划清他和她的界限。


    可是席承宇只是抬眼扫了一眼，就把花束搁在了一旁，继续敲击着键盘。


    顾让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老席，托你的福，我也有教师节的花了，”徐菲抱着花，招摇地走到他的面前，“还是粉色玫瑰，真好看，你怎么是向日葵？”


    屏幕上打了没几个字，错别字就占了一半，向日葵淡淡的香味钻入他的鼻息，席承宇叹了一口气，把所有的字删除，起身抱着花离开座位。穿过一道移门，来到示教室，他把花放在桌上，拿出了手机。


    示教室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源成了唯一的亮点，照着他抿着唇的面孔。这两束花同他刚才看见的一模一样，他终于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脑海里闪过他们亲昵的相处，席承宇内心还是不爽。


    微信开了又关，想给她发信息又不停地退缩。他又打开了网页搜索——


    向日葵的花语？


    答案是：阳光与希望、光辉与勇敢追求、忠诚与信念、爱慕与沉默的爱。


    花语之意有着天壤之别，席承宇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一种意思。他望着花束，一朵一朵拨弄着，突然又拿起了手机。


    十三朵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


    暗恋和一生只爱你。


    屏幕的灯光有些刺眼，席承宇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猛地起身点亮了灯，又坐回原处，颤抖着手数着花朵，十三支向日葵的话语太过明确，他虽然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可此时此刻依旧觉得心潮澎湃。


    “席老师，接台了。”


    “来了。”


    他们的这段关系一直都是云依斐在主动，而他回应她的只有屡次的回避与退缩，这一刻他不想再逃避了。管他什么前男友，什么莫名出现的男的，他想要她，他十分确定自己只想要她。


    席承宇一边走出门，一边迫切地拨打云依斐的电话，电话那端只有忙音，于是他又转向微信。可是直到走进手术室，他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心脏一阵钝疼，他垂着眼眸，握着手机，突然体会到被人冷落地滋味，那是一种酸楚夹杂着后悔的复杂情绪，后悔占据了上风。


    云依斐记不清他究竟打了几个电话，她没有接通电话，也没有挂断电话，只是麻木地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摆在键盘上没有动作。铃声终于停了下来，云依斐失望地扫过手机，就在这时，屏幕伴着短促的铃声亮了起来，是他的消息。


    她故作不在意地将手机塞回口袋，嘴角衔着一抹轻松的笑意，终于开始认真的书写病程。


    “等我写完十个病程再看。”她自言自语道。


    可是才写了两个病程，她就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的时候，她深呼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紧张席卷而来，当初她高考查分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她一鼓作气地打开对话框，看见了一长串的话语。


    Axcy：云依斐，下午我有三台手术。但有些话我想亲口对你说，你能等我一下吗？前几天没吃的晚餐今天补回来可以吗？等你的回复。


    除此之外，还有蒋牧语的信息。


    yu：听顾让说你今天给席承宇送花了？？？？


    yu：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什么情况？


    yu：听姐的，实在不行咋就换一个。


    yu：委屈谁都别委屈自己！


    云：放心吧，今日受的委屈，今日便会加倍还给他。


    yu：好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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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席承宇的态度之后，云依斐的紧张与失望便消散了，心底豁然一片，她扬起了嘴角。


    她不怕他吃醋生气，只是怕他又莫名其妙的像乌龟一样缩回壳内，不予回应；她也不介意自己走得多一点、长一点，追求原本就是一件漫长的事情。


    相比其他人的未知，她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至少她可以明确地知道席承宇心里有她，哪怕他总是缄默于口。


    可这并不意味她会轻而易举地原谅他。于是她说到做到，微信始终没有回复，电话也没有再接，下班之后直接回到了家。


    厨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紧密地剁肉声，云依斐拢起发尾，走到了妈妈的身边。她拿起一块黄瓜塞进嘴里，诧异道：“妈？这么隆重的吗？”


    云妈妈放下了菜刀，朝肉馅里加了几勺盐，瞥了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你觉得小宋人怎么样？”


    “还不错。”云依斐随口一答，又拿起一块番茄放进嘴里。


    “我也觉得他还不错，体制内，本地人，身高样貌都不错，父母也有社保，房子在农村，虽然偏了一点，可是有拆迁的机会。”


    云依斐放下了手中的黄瓜，警惕地看着妈妈，“妈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人还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云妈妈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点明主题。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嘛，”云依斐嘟着腮，晃动着母亲的手臂，“他也很好的啊，编制内，本地人，身高样貌都不错，父母社保应该也有，房子……在哪不知道，但总归也是有的。”


    “那你不是这么久都没有追到吗？”云妈妈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有有，与其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至少以后的相处不会太累。”


    “我不，”云依斐摇头，“我要找喜欢我的，我也喜欢的，妈你放心，很快，就这两天，我就能追到了。”


    “是吗？”云妈妈狐疑地问。


    “嗯嗯。”


    “那好吧。”


    云依斐又问：“妈你没和小宋说什么吧？”


    “你妈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云妈妈斜睨了一眼，“当然要经过你的同意啊，是你找对象又不是我找对象，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而已，你把妈想成什么专制的人了。”


    “嘻嘻，我就知道妈你最好了，”云依斐蹭着她的肩头，娇嗔地说，“我来帮你。”


    “你出去，让你爸进来。”


    “好嘞。”


    -


    门铃响了。


    宋归雁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到云依斐站在门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下午好又见面啦。”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云依斐僵硬地伸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宋归雁自然不会让她提，他拎着袋子走进屋内，放下东西后反客为主地招了招手，“进来呀！”


    云妈妈看到男生，带着笑脸迎了上去，看到桌上摆着的包装精美的袋子，笑容凝滞，若是之前，她或许会收下。可女儿的态度很坚决，那么这些礼品就是一份累赘了。


    她故作轻松地招呼宋归雁落座，客气地略过不谈，“小宋，再等等，马上就能吃饭了。”


    “不着急，阿姨。”


    “你和云依斐先聊会儿，”云妈妈风风火火地折回厨房，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女儿，“你傻站着干嘛？给客人倒茶。”


    “哦好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