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层没有窗，大门紧闭，光照不进屋内，幽暗的角落空气不算好，气流呛人，俞珵颓废地坐在步阶上，低低垂着头，整个人陷入一片阴影中，落寞灰败看不见表情，头发很乱，似乎用力抓过。


    离玦联想到垃圾场的破布玩偶。


    脚步声在楼道回荡，他抬头望了过来。


    眸色郁郁沉寂，无法知晓此刻他在想什么。


    对视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听到了？”


    “他们走了？”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言毕皆是一愣，又双双‘嗯’了声。


    无用的默契增加，离玦嘴角轻翘，俞珵亦一同苦笑，牵强地扯了扯唇。


    “你也听到了，是那个女生硬要说，我被迫听。”离玦撇清自己，“你识人不善，她嘴巴不严迟早坏事。”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我在郦中被处分的原因。”


    俞珵眼底游动着苍凉，“之前班上这么多人传，我以为你知道了。”


    班里的聊天记录确实提及过他为何被处分，虚传的流言不可信，涉及他家里的事，离玦根本不可能打听。


    但她知道，他介怀，在难堪。


    或许在今天之前，他还能遮掩自己的伤疤，可就在刚刚，他苦苦埋藏的痂痕被尽数撕开，那群打着‘旧友’名义的恶魔，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来回碾踩。


    她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了，换作是她，又岂是一句轻飘飘的‘识人不善’能揭过释怀的。


    “我没过问，跟我没关系。”


    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上别人，她把手里的麻辣烫递过去，“拿上去吃吧，他们还没走远。”


    俞珵收了眸，“你不怕吗？”


    “怕什么？”


    “……那些人找你麻烦。”


    “这有什么好怕的。”离玦道，“陈家全在，东子爸爸离我们店也近，再怎么不济也就撑几分钟而已，人被揍店被砸还能让对方赔一笔大的，怎么都不亏。”


    “只要你不冲动，我总有办法解决。”


    他又沉默了。


    良久，“对不起。”


    离玦抿了一下唇，“好歹这次改了。”


    “我也没想到你愿意听我的话。”


    “要是刚才你用揍东子的力气反抗我，我肯定招架不住。”


    俞珵一愣，呐呐道，“我不会的。”


    “不过现在事情解决了，他们也不会再来了。”离玦说着又举了举手里的麻辣烫，“你赶紧接住，我手都酸了。”


    俞珵接过离玦递来的麻辣烫，并没有立即上楼，而是站着停在步阶上。


    离玦没在意，转身回店，身后传来他的轻唤。


    “离玦。”


    闻声回头，他依旧立于梯阶间，与她相隔约两米之距，因站得高，视线倾俯，眼脸状似半垂，恹恹的没有一丝精神气。


    “蓁茜只是我小学的同学和邻居，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加辣的麻辣烫呛得人鼻痒，离玦刚才没反应过来‘蓁茜’是谁，这会儿算是回过神，丽丽口中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神秘人。


    还以为是谁呢，犯得着特意跟她说这事。


    下午三人在杂货店写作业，正写得头昏眼花晕晕欲睡，离燕回来了。


    老人面色憔悴却掩不住风韵的容貌，她两日未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头发微乱一脸疲态，‘啪’的一下把手里的皮包压在几人的作业上。


    离玦顿时涌起无名火，站起身张口要开骂，张筝儿连忙劝住她，示意陈家全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抱歉离婆，我们这就走。”张筝儿小声叮嘱离玦别生气，拉着陈家全走了。


    “装得真像一回事。”离燕嘴里低骂，又睨了离玦一眼，走到收银台作势要翻抽屉。


    “你干什么？”离玦用力抵住抽屉不让她动。


    “拿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了手脚，这几天进账都少了，昨天更是一分钱没有，铁定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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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离燕动手推她，离玦硬是顶着收银台不挪步，口吻讥讽，“输光了？活该。”


    这是离燕的店，成本投入基本由离玦她妈出，当初定好线上收入全归离燕，现金归离玦当零用钱。


    这些年离燕经常把她妈每月打来的三千元生活费拿去赌，如果店里的钱都被拿走，自己这个月指定吃西北风。


    “你个赔钱货嘴真臭，信不信我打死你。”离燕抬手就要扇，离玦躲开，情急之下抓起收银台上的棒棒糖桶扔过去。


    “好啊，你敢砸我，我让你砸！我让你砸个够！”


    透明玩具桶滚至角落，棒棒糖四散一地，离燕像点着的炮仗，火星让杂货店遭了殃，收银台上的计算器，店门前的零食架，最外层货柜里的方便面，全一扫而空。


    “砸吧。”离玦见惯不惊，拿出手机录视频，“你继续，我拍视频给我妈，多砸点我就多拍点，我不信她不烦，等她断了我们的生活费，咱俩一起饿死。”


    威吓有用，离燕果然停手，她每个月就等着女儿的生活费，在钱面前根本横不起来，骂骂咧咧上楼了。


    店内一片狼藉，计算器被砸坏了，小屏幕碎出了裂痕，货架也倒了，好几盒方便面凹了角，想必里面的面饼也碎了。


    早已被砸出经验，离玦强逼自己不许在意默默收拾，俞珵却突然匆匆跑下楼，“你家有人在砸东西。”


    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大到她歹毒地祈祷时光倒退俞珵没有搬来，或是俞珵瞎了聋了失忆了，把离燕弄出的一切全忘掉。


    下一秒又恍惚，说不定俞珵也是这么想的，希望她瞎了聋了失忆了，把那群所谓的郦中‘旧友’和自己的不堪统统忘掉。


    于是心里舒坦了，觉得公平了，狼狈不堪的不止自己，他也不相伯仲。


    真好，大家都不好过。


    “是我姥。”


    离玦背对着他没抬头，手里整理的动作不停，习以为常的语气下，嗓音微沙，酸涩哭腔难以掩饰，“别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