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霄见他清醒过来，心中稍安，但那份担忧丝毫未减。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云羽虚软无力的身体，让他靠坐在床头柔软的枕头上。


    “羽儿乖，你烧得很厉害，一天没吃东西了。姐姐熬了粥，还温着，还有药......”


    飞霄的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一片羽毛，她端起旁边小几上温着的白粥，舀起一小勺，仔细吹凉，送到云羽唇边，“来，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然而，就在那勺温热的粥即将碰到云羽嘴唇的刹那——


    云羽的眉头猛地紧锁！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征兆地翻涌上来！


    “呃......呕......”


    他猛地偏过头，身体痛苦地弓起，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被呕出少许，灼烧着喉咙。


    他痛苦地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羽儿！”


    飞霄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放下碗勺，用手轻拍他的背脊，“没事了没事了......吐出来就好了......别怕......”


    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一会儿，云羽才止住那撕心裂肺的干呕，整个人虚脱般瘫软在枕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耗尽了。


    飞霄再次拿起药碗，里面是重新温过的、同样苦涩的药汁。


    她舀起一勺，试图喂他：“羽儿，听话，把药喝了才能退烧......”


    可这一次，云羽的反应是激烈的抗拒。他无力地摇着头，紧抿着干裂的嘴唇，甚至微微侧过脸去避开勺子。


    那抗拒的姿态，充满了孩童般的固执和身体本能的排斥。


    他太难受了，胃里翻江倒海，喉咙灼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任何外物的侵入，哪怕是救命的药。


    “羽儿......”飞霄的声音带着恳求。


    云羽缓缓地、极其费力地转过头，那双因为高烧和呕吐而布满血丝、显得格外脆弱湿润的琉璃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飞霄。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纯粹的乞求。


    他微微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因为虚弱而颤抖着，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却清晰地传递着最深的渴望：


    “飞霄......”他喘了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挤出来的，“......再抱抱羽儿......好不好？”


    这声请求，像一把最柔软的刀子，瞬间刺穿了飞霄的心脏，也融化了所有试图喂药的坚持。


    “好！好！姐姐抱！姐姐抱着羽儿！”


    飞霄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立刻扔开了药碗，毫不犹豫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云羽那滚烫虚软的身体重新揽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


    她调整姿势，让他能更舒适地依偎在自己胸前，下巴轻轻抵着他发烫的额头。


    云羽一落入这熟悉的怀抱，就像漂泊的孤舟终于回到了避风港。


    即使身体滚烫，被抱着更觉得闷热难当，他还是像寻求最后一丝温暖的小兽，用尽仅存的力气，拼命地、更深地往飞霄怀里钻，仿佛想把自己整个嵌进去。


    他的鼻尖贪婪地、深深地埋进飞霄的颈窝，用力地嗅着她身上那混合着药草、阳光和独属于她的、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仿佛这是维系他生命的唯一氧气。


    飞霄抱着他，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给予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云羽似乎从这气息中汲取到了一点力量，或者只是短暂的清醒。


    他微微动了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虚弱的颤抖，抬了起来。


    冰凉的指尖，带着不正常的灼热，轻轻地、笨拙地拂过飞霄湿润的脸颊，试图擦去那不断滚落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眼神却异常专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和......妥协。


    “飞霄......姐姐......”


    他望着飞霄的眼睛，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别哭......好不好？”


    “羽儿......不要飞霄......娶羽儿了......”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幻想，眼神黯淡下去，却又努力挤出一丝乖巧的、讨好的弧度：


    “羽儿......就当弟弟......好不好？”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飞霄的心上！


    他以为......他以为她之前的冷落，是因为他想要“嫁”给她？


    所以他主动放弃了这个执念，卑微地退回到“弟弟”的位置，只求能留在她身边，只求她不要再哭泣......


    巨大的痛楚和排山倒海般的悔恨瞬间淹没了飞霄！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千言万语，无尽的解释和承诺，都卡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滚烫的泪水更加汹涌地落下，滴在云羽为她擦拭泪水的手指上。


    “羽儿......”她哽咽着，只能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而云羽，在说完这句耗尽了他所有心力的“妥协”之后，那强撑着的、最后一丝清醒也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他拂去飞霄泪水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头一歪，深深地埋回飞霄的颈窝，呼吸变得沉重而滚烫，整个人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无意识的昏睡之中。


    只有那异常的高热，依旧在无声地诉说着他身体的危机。


    飞霄抱着怀中再次失去意识的少年，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侧，听着他那句如同剜心般的“就当弟弟好不好”在耳边反复回响，巨大的痛苦和更深的恐惧将她彻底吞噬。


    这不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吗？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她只能更紧地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生命的流逝，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彼此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