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所有的理科生都在一个学校考试，几百个人被乱序分入了同一学校不同教学楼的不同楼层上的不同教室里，周岐在二号教学楼。


    因着考试前几天学校就放了假，大家领完准考证后就各自回了家，所以，他也无法得知她在哪栋教学楼考。但很幸运的是，正式高考前一天的英语听力模拟时，他从自己的考场出来看到了她。


    她也和他在同一栋教学楼里考试，他在3楼，她在4楼。


    只可惜他不能和她在同一个考场，而他们又注定见一面就少一面，所以英语听力模拟完，周岐为此遗憾了好久。


    遗憾到高考前一天晚上他被未知的意识驱使，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她高考这两天住的酒店楼下。


    他不是刻意打听她住哪儿的，只是在他贪求便宜订了附近的宾馆后，偶然在班里听到她和朋友说话，才知道的。


    今晚他其实也并没有想着要来这里，但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等抬头的时候人就已经走到了和她住的酒店隔着一条街的地方。


    他到得蛮早的，八点多就游荡到了这里，然后一个人站在路边，说不出带着什么情绪，傻傻站着吹着晚风。


    大概是难过的吧？


    难过这两天后，就注定了他们一个留在原地，一个不知道去哪儿的不同结局。也或许，是早就注定了，在他们很小很小，距离现在很远很远的时候就注定了。


    兀自想着，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再仔细看，原来是她和她的家人。


    周岐是胆小鬼，面对她时总缺了勇气，总想躲，这次也一样，在看到她开心带着父母落坐在酒店楼下的烧烤摊前时，他就迅速进到了一家便利店里。


    假装挑选着东西，然后不经意地看向她。


    她可怜巴巴对着父母皱眉，大概是在向父母撒娇。她扬着笑眉飞色舞和父母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和父母聊天。食物端上桌，她大口吃着，边吃边冲父母点头，大概是觉得很香。


    ……


    不管她干什么，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和男人始终带着温暖的笑意、带着明晃晃的爱意，专注看着她。


    隔着一条宽宽的马路，周岐也感觉到了幸福。


    他想，他能懂她一定要留在云江的心了。


    “您好帅哥，您挑好东西了嘛？没挑好的话得麻烦您稍微快点啦，我们店快关门啦。”店员姐姐歉意地冲他笑。


    周岐这才收回目光，随手拿了架子上的一小包糖果，“抱歉，我选好了。”


    “没事没事，这边儿结账。”


    结了账，周岐把糖果揣在了口袋里，人低着头，趁着她还在和家人说话没空注意这里的时候，迅速离开。


    可走出很远后，他又开始后悔。


    他真的要一直胆小吗？打一个招呼，说一声好巧，再祝她高考顺利也好啊。


    他犹豫了好久，口袋里装着的糖果袋子被他无意识用手碰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把糖果拿了出来。


    居然是菠萝味的软糖。


    也许是天意吧，他下定了决心，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和她打招呼。


    可机会总不等人，也或许是他的犹豫才让他错过了机会，总之当他怀着满心期待又走到酒店楼下时，刚刚坐着三个人的桌子已经空了，只剩店里的人在收拾桌子。


    他只呆愣愣看着那张空桌子。


    “你好，是要拿空瓶子是吧？想拿就拿吧，刚好我也懒得去卖一回，那一小袋都是的，你连着袋子拿走吧。”店员忽然对他喊，喊完就又去收拾下一桌了。


    周岐被喊的回了神，但却暂时没有思维，只照着店员的话做，等把袋子提在手上，才反应过来。


    他本想将袋子放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的，好让路过需要它的人捡了去，但刚好迎面走来了一个背着大塑料袋正在找瓶子捡的老人，于是他把那些瓶子都给了老人。


    也许是老天觉得他可怜，又刚刚做了一件好事，所以才奖励了他一点点幸运。


    这才让他目送老人离开后，扭过头来时，看到了离他不远的她。


    她坐在一家店门口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一瓶水，碎发被微风吹得晃动，一双永远都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正好看过来，正好看向他。


    周岐的心跳仿佛都停了。


    对视的那一两秒，他动了动唇，好想把刚刚兀自在心里排练了很久的好巧和她说，但他怕这样太奇怪，毕竟他们几乎没说过话。


    那就祝她前程似锦，高考顺利吧。


    可，成绩和前程，对她来说大概是再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她并不追求似锦的前程和耀眼的成绩，这样说大概会惹她厌烦。


    算了。


    算了周岐，你这张讨厌的嘴还是别说话了，别惹她不开心。


    于是他不敢再看她，收回目光，狼狈逃了。


    -


    高考的两天，哪儿哪儿都人多，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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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学生多，街道上家长多。


    人潮人海里，任凭周岐再认真搜寻，大多时候也找不到那个属于她的身影，哪怕他们在同一栋楼里考试，哪怕他也会在老师说可以离开后刻意站在楼梯不远处等她。


    只一次他比较幸运，在学生都一个劲往大门口挤的时候，他被一个人不小心撞到，而那个不小心撞到他的人，是她。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她再多说一句话，人群就挤着他往前。


    他有点担心她撞到他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但还好没有，因为出校门口他看到了一个把一支特别大的向日葵觉得特别高，那是她的爸爸，她朝那儿蹦跳着跑去了。


    他想再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遮住了他的目光，等人群走后，她就不见了。


    后来的考试结束后，周岐都没再看见她的身影。


    他一边悲观地想着，等英语考完了，他们会不会就永远也见不到了？一边又安慰自己，她说了要永远留在云江的，那么只要他回云江，那总有机会再见到她。


    “你好呀同学。”


    他低头想事情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他。


    周岐抬头，却在看到喊他的人时愣住了，回过神来结结巴巴打招呼：“您……您好。”


    “同学，你是今年的高考生吧？”


    “……是。”


    “是就好，是这样的同学，我刚给我女儿买花的时候多买了一束花，买都买了也不好意思去退，就想着站这儿等一等，等到第一个经过这儿的同学就把花儿送给他，这不，我在这儿等了半天，才等来了你，都是缘分，阿姨也不是骗子，不要你钱，所以同学，你能不能收下阿姨这束花？”


    他盯着面前女人温柔的笑脸，一时说不出话，女人却已经笑着把花朝他递来了，“收下吧，别客气，祝你金榜题名，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他颤着手接过，喉间有点发涩，却认真看着女人带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谢谢阿姨，我……特别特别开心。也祝阿姨……和阿姨的家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天天开心。”


    女人笑着和他说不用谢后，便走了。


    周岐目送她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


    后来这束花，被周岐以各种方式试图永久保存，在尝试很多方法都失败后，他把向日葵的花瓣摘下来，夹到了锁在箱子里的那本同学录里。


    从此，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同学录，也带着夹着向日葵花瓣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