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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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文医生什么都没再说，他只是将空了的饭盒拿出了屋子。


    屋子再一次变得空荡荡的，小兽人在吃饱之后，便又睡着了，只剩女兽人坐在那里，她透过窗户，看向了悬挂在天上的月亮。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并不因为她的身份，也不因为她做过什么而刻意掠过她。


    月光平等，照着众生。


    ******


    看守那两个兽人的士兵到了后半夜同样有些困倦，他强撑着不住耷拉的眼皮，直到身后忽然传来声响，整个人一哆嗦，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是屋子里面传来的声音，有人在拍打锁着的门。


    “我要见你们的首领——！”女兽人道，她拍打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即便已经到了后半夜，路西维德仍旧醒着，当有人敲响大门时，他先是下意识看了看芙洛拉的动静。还好，芙洛拉睡得正熟，被子踢开了一半，靠着软枕，深陷梦乡。


    路西维德替芙洛拉盖好被子，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下到了一楼，推开大门，是面上有些纠结的士兵，“领主大人，那个被俘虏的女兽人说想要见你。”


    女兽人坐在桌边，她的脚上仍旧戴着镣铐，身上的脏污虽然经过了擦拭，可是衣服仍旧是破烂不堪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笔直地挺着背，好像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堪。


    路西维德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要见我？”


    女兽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声线，“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你要答应我，放过我的孩子。”


    女兽人并不指望自己也可以活下来，人类与兽人之间的仇怨是血仇，那是由血肉构筑而成的。


    石肯城的新首领，在战场之上雷厉风行，手中不少兽人的亡魂，女兽人从不觉得自己能够在他手中活下来。


    路西维德抬眸看向身后跟着的士兵，示意人先退出屋子。


    很快，随着房门被关上，屋子里，便只剩路西维德和那女兽人两个人，“你叫什么名字？”路西维德开口道。


    女兽人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尤尼卡。”


    “尤尼卡，石肯城不会接受一个兽人。”路西维德道，“就算我接受，石肯城的居民也绝不会接受，所以，在战争结束后，我会放你和你的孩子离开这里。”


    尤尼卡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笑话一般，她猛地抬起头，放在桌面上的手臂绷紧，那一层薄薄的皮似乎也在颤抖。


    路西维德看向尤尼卡，他轻轻点了点头，“是，在战争结束后，我会放你们离开，准确地说，是驱逐，如果你再偷入石肯城的土地，我的士兵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


    尤尼卡的眼睛瞪圆了，她盯着眼前的人，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是怎么样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声音道，“不可能的，兽人有风神的庇佑，你们怎么可能会……”


    在尤尼卡心中，就算这场持续了许多年的战争结束，也是萨罗拉兽人在风神Ventus的庇护下，赢下这场战争，可是显然，面前这位年轻的人类，说出了结束战争的话，绝不会是认为是兽人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尤尼卡，萨罗拉兽人在拥有Ventus的情况下，都没有能够攻占石肯城。”路西维德道，语气中有自得，有轻蔑，“现在，又怎么可能赢下战争呢？还是在你们的风神，饿着肚子的情况下。”


    尤尼卡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倏地断了，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路西维德，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了，难怪，难怪在她们离开兽人部落之前，风神的食物已经很久没有补充过了。


    尤尼卡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先前，她和加文医生说的并不是谎话，她和自己的孩子，如果不带着传染病偷偷潜入石肯城，的确会死的，就算他们意志力坚强，靠着啃树皮活下去，也依旧会死的。


    他们会成为风神的口粮。


    喉咙也有些发紧，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她的咽喉，那些原本准备好的条件，在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说出来的必要。


    石肯城的首领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难道，他会明知兽人的计划而不提防吗？


    何况，兽人的计划本就已经失败了，在他们发现传染病后，几乎没有耗费什么时间，就已经配制出了完整的药剂时，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会儿，尤尼卡终于转动了自己的眼睛，她看着路西维德，“我……我知道什么能够克制住风神。”


    ******


    风神诞生之时，尤尼卡的生活还算不上艰难。


    那时候，她的丈夫还活着，也不曾因为战争失去一只胳膊，健壮的青年兽人，在兽人部落中，待遇向来不错，毕竟他们是战争的主力，食物总是会最优先分给他们。


    而召唤风神前，尤尼卡的丈夫参加了一项由大祭司安排的秘密任务，因为任务圆满地完成了，所以在召唤风神时，尤尼卡跟着自己的丈夫，在最前排，将风神的诞生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也意味着，尤尼卡看清了那一场屠杀的每一处细节。


    举行仪式的大平台上，有着很复杂的花纹，那些花纹是凿刻出来的，最开始，尤尼卡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凿刻出这样，如同引水槽一般的花纹，直到仪式开始。


    被绑来的人类被绳子吊了起来——那是一群人类的小孩。


    那些孩子们多数白白嫩嫩的，因为这变故，早就吓得傻了，在被吊起来的时候，哭喊着，声音也变得沙哑，等到后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尤尼卡坐在自己丈夫的身边，她有些不安地按着心口，低声对着自己的丈夫道，“这是要做什么？我看着有些害怕。”


    可是那时，尤尼卡的丈夫只是说了两句什么用来宽慰自己妻子的心，只不过现在，尤尼卡已经记不起男人说了些什么了。她只记得，自己有些担心在家休息的孩子，无数次转头后，台子上的仪式终于继续了下去。


    身上用鲜血画着符咒的大祭司，手中握着一把骨刀。


    在尤尼卡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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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里，大祭司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无论做事还是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像是生命的年轮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圈，所以要慢一点，再慢一点才行。


    可是，握着骨刀的大祭司，动作却是比许多年轻兽人还要迅猛。


    他手起刀落，第一个被吊起的孩子，便被割开了咽喉，连挣扎和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万籁俱静，紧接着，观礼的兽人群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只有尤尼卡如同一个异类，她瑟缩着身子，抓住了丈夫的胳膊，感觉有什么从眼眶之中夺眶而出。


    紧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一个孩子。


    那些和尤尼卡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如同那些被杀死的牲畜一般，倒吊着，鲜血顺着伤口滴落，落入了那些凹槽之中，血流奔涌，渐渐填满了凹槽。


    风神诞生了，以这些人类孩子们的生命为代价。


    在场的兽人在大祭司的带领之下跪了下去，对着那只那时只有两三个人大小的鸟，他们恭敬地行礼，唤那东西为风神。


    只有尤尼卡，即便跪了下去，也依旧是在哭，她弓着背，强迫自己将哭声咽回肚子里。


    不知为何，向来有些迟钝的尤尼卡知道，绝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竟是在为这些孩子伤心，而不是在为了风神的降临欢喜，不然，他们一家都会大祸临头的。


    回忆到此为止。


    尤尼卡并没有哭，好像她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现在，只剩这一具皮囊，行尸走肉一般地盯着路西维德，“风神的力量来自那些孩子的生命力，只要能将附着在风神身上的生命力一一剥夺，风神自然而然地就会陨落了。”


    尤尼卡深吸了一口气，她盯着路西维德，“在大祭司赶走我们之前，我听说，兽人们饲养鹰隼的营地受到了袭击，你是想要借着鹰隼靠近风神对吧？袭击营地的，就是你安排的人。”


    路西维德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尤尼卡。


    尤尼卡垂下眼，继续道，“而且，所有的人类城池都开始戒严，在外面，几乎看不到落单的人类了。你的确是一个很厉害也很聪明的首领，但有一点或许你不知道，普通的刀剑并不能伤害到风神。”


    “只是，你们拥有那么多的魔法师，找到一个可以剥离附着在风神身上生命力的魔法师，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路西维德眸光轻转，他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在战争之前，你和你的孩子就安心留在加文医生这儿养伤吧。”


    路西维德已经没有什么要继续和尤尼卡说的了，他站起身想要离开。


    只是，在他出门之前，尤尼卡再一次开口，“你们……”


    顿了顿，尤尼卡换了一种说法，“加文医生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会死吗？”


    路西维德转过头来，他的金发在月光中熠熠生辉，竟是有些刺目。


    尤尼卡听到了他的回答。


    “知道。”路西维德说，“你们杀死了一个无私帮助你们的医师，为的就是今天不是吗？”


    “早在三十年前，你们就已经为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在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