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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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预防传染病的药剂被有条不紊地发去了每一户，街道上，士兵们将手里煮沸了的，用来消毒的深棕色液体泼洒在街道两侧。淡淡的苦味在街道上弥漫着，只是，这淡淡的苦味反倒让人心安。


    传染病的事情，虽说并没有明说，可是这样几番操作下来，石肯城中的居民并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是清楚，早上出现在城门的那两个兽人，一定是为了传染他们，让石肯城的人都在传染病的影响下病重。


    以至于，几乎是每一个石肯城的居民，都对着前来分发药剂的士兵提出了抗议。


    “应该对那两个兽人实施绞刑！”


    “吊死他们！吊死他们！”


    “将他们的尸体扔进兽人一族的水源中去！好让那些人自作自受！”


    这些诉求与愤怒，如同纸片一样，飞到了路西维德的身边，在收到居民的联名信后，路西维德整个人的情绪很是低沉。


    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只有士兵经过的沉默街道。


    芙洛拉将刚刚出炉的面包递到了路西维德的手边，“是维尔纳姐姐给我的配方。”芙洛拉笑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路西维德面前的那叠纸上，她的表情有些僵硬，只是那僵硬只持续了一瞬，她强硬地将那张纸挪开，然后将手中的面包递到了路西维德嘴边。


    路西维德就着芙洛拉的手咬了一口面包，麦子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好似这一瞬间，那些烦人的事情终于不存在了一般。


    “那对萨罗拉兽人母子。”芙洛拉顿了顿，她在路西维德身边坐下，声音与往常比起来，有些沉闷，“加文医生说，如果不是那个女兽人将传染病的种类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医生也没有办法这么迅速地配制出最合适的药剂。”


    路西维德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少女微微垂眸，总是灵动如同精灵一般的人身上，多了一份从前少见的澄净，少女眼中的怜悯，如同路西维德在教堂中见到的女神雕像。


    “林塔湖外的人，和兽人之间的仇怨，并非一夕之间。”路西维德轻声道，少年的眼眸中，竟是少见的有些茫然，“我刚到石肯城时，并不理解他们，直到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意味着无数的死亡。


    生命在路西维德身边消逝，成片的，如同是死神的镰刀落下收割，几乎不给路西维德任何反应的机会，身为骑士的路西维德并不能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时间久了，他竟是也有些麻木，在收到这些雪片一般的抗议书时，路西维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这是所有人的选择，那就杀了这对母子，好让那群萨罗拉兽人，知道石肯城并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


    死亡，在战争开始的那一日，便与他们如影随形，无论是士兵还是普通人。


    “路西维德，就算是刀剑相向的士兵，也没有虐杀俘虏的事情，更何况，那对母子，也是战争之下的可怜人。”芙洛拉抬眼看向了路西维德，她一字一顿地，说得很认真。


    于芙洛拉而言，无论是什么战争都离她很遥远，遥远到她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彼此，杀死无辜的，与他并没有什么仇怨的，活生生的人。


    路西维德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揉了揉芙洛拉的脑袋，笑了笑，“我明白，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话音落下，路西维德的视线转到了那块面包上，他抿了抿唇，声音中混着一丝笑意道，“芙洛拉，你是不是把盐当作糖加进了面包里？”


    ******


    经过加文医生的救治，那个兽人小孩变得稳定下来，中途还醒过了一次，女兽人给他喂了些水，在那之后，女兽人便一直待在角落里，阴影落下，将她整个人都挡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知道那女兽人在想些什么。


    直到入夜，加文医生拿着三个铁饭盒进了那间屋子，屋外守着的士兵，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只觉得加文医生的举动妇人之仁。


    不过，加文医生在石肯城救了很多人，他们虽并不理解加文医生的举动，却也尊重他的选择，所以，负责看守那对兽人母子的士兵什么都没说，只当没有看到加文医生。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小孩儿平缓的呼吸声。


    所以，加文医生拖动椅子的声音很明显，以至于在角落装睡的女兽人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加文医生对着她晃了晃手里的铁饭盒道，“如果不吃饭，你和你孩子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女兽人盯着加文医生，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女兽人轻轻晃醒了小兽人，然后抱着他，在桌边坐好。


    小兽人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他盯着饭盒时，眼睛都泛着精光，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手去抢了。


    可是，小兽人却转头看了一眼女兽人，等女兽人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其中一个饭盒，打开，里面装着油润的菜饭。上面，盖着小菜，还有外缘被煎得焦脆的煎蛋。


    小兽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加文医生看着面前的母子两人，终于开口，“你们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先吃饭吧，别担心，我准备了帮助吸收和消化的小药水，不用担心忽然吃很多会肚子疼。”


    小兽人用两只手捧着面前的铁饭盒，他看向加文医生，忽然开口，有些奶声奶气的，“谢谢你。”萨罗拉兽人的部落靠近人类的领地，在很久很久以前，两方还没有斗争的时候，彼此之间也相互交易来往，所以，两方的语言渐渐变得相似共通，所以，即便小兽人的语调有些别扭，可加文医生却是听懂了他说的话。


    加文医生笑了起来，有些严肃的医生看起来多了些柔和，他看着小兽人，轻声道，“快吃饭吧。”


    小兽人不再说话，他埋头苦吃，虽然饿了很久，但是他的吃相依旧很好，和乖巧懂事的人类小孩儿一般，既没有用手直接去抓，也没有吃得到处都是，反倒是斯斯文文的，吃得很干净。


    他很快就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一份食物，女兽人面前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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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却没怎么动，见孩子朝着自己看过来，女兽人忧心忡忡的脸上多了些柔和，她抬手，想要将自己面前的煎蛋放到小兽人的碗里去。


    只是，加文医生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那是给你的。”


    女兽人抬眼看向加文医生，而小兽人也是这时从椅子上跳到了地上，“阿姆，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吃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啦。”


    说着，小兽人又转向了加文医生，他对着加文医生鞠了一躬，再一次道谢，“多谢你，医生。”


    加文摇了摇头，“去休息吧，我和你母亲，有些事情要谈。”


    女兽人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候，他们与人类之间，是不死不休的仇怨，既然是仇人，又怎么可能当真以礼相待呢？


    她垂着眼，等到再次抬头时，眸光变得坚定，开口时，声音沙哑，“我不会背叛首领的。”


    加文盯着面前的女兽人，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中多了些嘲讽，“先吃饭吧，你不需要这样提防地看着我，我只是一个医生，审问你的事情，自然会有士兵来做。”


    女兽人有些恍惚，可是面前的加文医生，却当真低头吃起饭来，好像当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女兽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吃饭，她的确饿了很久了，更是不知道多久之前，才吃过这样精致的饭菜。


    面前的饭盒，连一粒米都没有留下。


    加文医生看着面前的女兽人，在她吃饱后面上有些许松动的瞬间开口，“据我所知，你儿子身上的那种传染病，在三十多年前，在兽人部落中爆发过，那时候，死了很多的兽人，后来，是人类的医师替你们治好了这种传染病。这种传染病的起因，是你们生食鳄兽的肝脏，替你们诊治的医生在配制出相应的药剂后，一定是告诫过你们，鳄兽的肝脏不能生食。”


    女兽人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她的眼睛很亮，也不知是屋子里的灯光落在了她的眼睛里，还是她的眼睛就是那样的亮。


    “所以，他们是逼你的儿子吃下了鳄兽的肝脏？”加文医生的尾音微微上翘，虽然是个问句，可是看起来，他并不需要女兽人的回答。


    女兽人同样也没有开口，她沉默着，过了很久，才低声道，“吃了会病，不吃会死。我们没有得选。”


    毕竟那时候，她们已经饿了将近五天了，她还能忍受，可是她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饿下去，是真的会死的。


    加文医生点了点头，他没有追问，“我的药方，是从前那位医师留下来的，你放心，你的儿子不会有后遗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加文医生的话却像是一枚石子陡然投入了湖里，那女人的面上，闪过有些奇怪的神色，她盯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可是加文医生却像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一样，笑了笑，“我知道，你奇怪那个医师分明死在了兽人部落，为什么人类还能有她留下的药方。”


    “她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