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嗣音知道,薄未晞在介意什么,之前他不正视问题。


    现在见她执意要把女儿找回来,他就彻底崩溃了。


    薄未晞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说你失忆了,谁信?”


    “说不定这就是你们骗婚的手段,等到现在我不得不接受你和别人有个孩子的事实。”


    宁嗣音惊得都忘了自己的脖子正被他掐着,她怔怔地看着薄未晞。


    “我们夫妻二十年,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薄未晞,你这样想我,你不觉得亏心吗?”


    “我亏心?”薄未晞的语气显得气急败坏,整个人都很暴躁。


    “你在婚前失贞,还和野男人生下一个孩子,这些事你们有告知我吗?现在逼我接受她的存在,是不是太过分了?”


    宁嗣音惨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说过,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们可以离婚,我什么也不要,我净身出户。”


    有时候让人寒心只在一瞬间。


    这二十余年来,她事事以他为先,以家庭为先。


    当年,她学习画画,在国内是小有名气的画家。


    后来跟她去米国,他说希望他的太太能专注家庭。


    于是她放弃了进修的打算,一心一意照顾他,照顾他们的孩子。


    她以为她的牺牲和让步,会得到他的怜惜与体贴。


    事实上却不然。


    近几年,她越来越感觉到薄未晞对她的轻视,嫌她累赘。


    薄未晞怒红了眼睛,“你要跟我离婚,是不是打算跟那个野男人双宿双飞?宁嗣音,我告诉你,没门!”


    说完,他用力推开宁嗣音,宁嗣音栽倒在床上,后脑勺砸在床头。


    一股尖锐的疼痛炸开,她眼前一黑,人都软下来。


    冷汗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她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薄未晞也听见了声音,看见宁嗣音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地倒在床上,他赶紧扑过去摇晃她。


    “阿音,阿音,你醒醒,你没事吧阿音?”


    宁嗣音没反应,薄未晞的声音像隔着海水传来,她听不真切。


    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


    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疯狂涌了上来,占据了她的大脑。


    去学画画时被混混尾随的她,惊慌失措地往前跑。


    路过一个工地,她钻了进去,外面的混混到处找她。


    “奇怪,我明明看见她跑来这边,怎么不见人影了?”


    宁嗣音躲在门后,看着混混朝她走来,她紧紧抓住书包带子。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


    宁嗣音以为在问她,整个人都害怕得发抖,却听那个混混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乖巧地喊人:“江哥,我随便转转。”


    “还不快滚?”男人低喝一声。


    那个混混挠了挠头,听话的走了。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宁嗣音惶恐地看过去。‘


    看到一张英俊的脸。


    对方穿着黑色工字背心,驼色工装裤,寸头,衬得那张英俊的脸轮廓立体。


    大概是常年在工地搬砖,练了一身的踺子肉,浑身男性荷尔蒙爆棚。


    宁嗣音第一次接触这样成熟的男性,几乎不敢直视他。


    “他们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宁嗣音脸颊微红,人都有些慌张,“好好,我马上走,我马上走。”


    宁嗣音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人太慌张了,没注意到脚下有砖头,她一脚踩上去。


    砖头不稳,她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男人眼疾手快,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肩膀,将人接住。


    一股汗味混着烟味萦绕在呼吸之间,宁嗣音却不觉得难闻。


    她心头猛地漏跳一拍,顿时心慌意乱地推开男人,扭头就跑了。


    跑出老远,她才脸红气喘地停下来,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发愣。


    良久,她回头看向那个围起来的工地,绿墙边伫立着一个男人。


    离得远,她只能看见他嘴里叼着烟,烟雾弥漫,他的眉目在烟雾缭绕里显得讳莫如深。


    有了第一次交集,之后宁嗣音又与他遇见过几次。


    每次都是她经过那个偏僻的地方时,他会默默跟在身后走一段路,直到她再回到大路上。


    后来她才明白,他每一次都在送她。


    送她到安全的地方,他再折返回去。


    再到后来,围起来的工地建起了新房子,封起来的路也畅行无阻。


    随着新房完工,周围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她再也没被混混尾随。


    而那个一直默默送她的男人也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们再次相遇,是在两年后。


    他当时西装革履,校领导陪着他来学校剪裁,因为他要为学校修一栋宿舍楼。


    宁嗣音每天都会借故去工地那边转一圈,就为了跟他偶遇。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在失联的这两年里,她一直觉得心头空落落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对那个默默送她的男人一见钟情。


    于是在学校举办的校庆晚会上,她刚跳完独舞,在台上看见了站在座位最后排的男人。


    他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何时会消失。


    但那一刻的冲动让她做出了她这个乖乖女从不会做出的事。


    她没卸妆没换下舞裙,出了后台就狂奔出去。


    她在香樟树下追到他,笑容明艳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宁棠,我能做你的女朋友吗?”


    男人嘴里叼着的烟因为震惊掉在地上,他脸上出现一丝可疑的红晕。


    而后他结结巴巴拒绝,“你、你还在读书,不、不能早恋。”


    “我大二了,我可以谈恋爱,不算早恋。”宁嗣音握住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很宽大,但很粗糙,常年在工地搬砖,他的手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可她不嫌弃他,反而觉得特别安心,“你没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宁棠,你可以叫我棠棠或者小棠。”


    那天,他们正式在一起。


    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她在二十岁那天,将自己给了他。


    而他承诺娶她。


    再后来,她怀孕了,他上门提亲,被她父母赶了出来。


    那天,他在工地上出了意外,为救工地的一名员工,自己被砸死了。


    她伤心欲绝,还是决定生下孩子,给他留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