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被逐出族谱一事，纪芸白的反应反而不如纪君吾的大。


    从前就没有的归属感，在纪老夫人离世后就变得更加薄弱了。


    也清楚邹氏为何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无非是怕连累到纪家，连累到侯府的独苗纪君吾。


    从这一点出发，纪芸白倒真的没法责怪邹氏什么。


    咸宁侯的死，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被党争连累的原因。


    纪芸白并不愧疚，但也选择尊重邹氏的决断。只是那样的话，她与祖母最后一点联系就也断了。


    纪芸白站在院子里叶子几乎全都落光了的海棠树下，抬头看着天，心情有些郁闷。


    祖母，我该怎么办啊？


    谢景阳进门时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他一眼认出纪芸白心情低落，还以为是因为昨夜的事，忙快步上前问道，“可是六皇子惹得夫人不高兴了？”


    纪芸白闻言扭头看去，见他回来后，笑眯眯地道，“你回来了。”


    谢景阳想去拉她的手，但想到昨夜一整夜都在皇陵巡逻，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怕脏了她的手，便止住了动作，只道，“嗯，昨夜晋王也去了皇陵，好歹将他敷衍过去，就是不知他还会不会再偷偷前去，得找裕王商量对策。”


    “必要时候可以利用六皇子。”纪芸白对谢景阳道，“昨夜之事，算我们帮他的，这个人情他得还。”


    “他怠慢你了？”谢景阳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漠然，紧张地问道。


    纪芸白看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他怎么说也是皇子，给我脸色看也是正常。难不成还要他看我脸色？”


    谢景阳面色冷了下来，语气理所当然，“自然是该他看你脸色。”


    一个被无限期禁足的落魄皇子，也配和他的芸白相比？


    他握紧了拳头，忽然后悔昨晚就让六皇子那么走了，该揍一顿才是。


    看穿谢景阳所想，纪芸白解释道，“他可能已经知道湘陶公主死了，这会儿估计正伤心呢，你若是跟他动手，说不定会刺激得他直接寻短见，那才是得不偿失。”


    六皇子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这话听着难听，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那就先记着，日后再收拾他。”谢景阳转而哄纪芸白道，“回来时朱雀大街上有卖糖人的，很热闹，一会儿去看看？”


    谢景阳昨夜在皇陵待了一整夜，今日自然不用上值。


    纪芸白摇摇头，伸手去轻推他的肩膀往寝房走，“快去睡觉吧，糖人什么时候去看都行。”


    见她的手已经脏了，谢景阳反手把人拉进怀里，“夫人陪我一起。”


    纪芸白脸颊一红，娇嗔着推了下他的胸膛道，“没个正形。”


    谢景阳沐浴更衣后，又简单用了早膳，这才拉着纪芸白一起补觉。


    纪芸白乐意纵着他，便真陪着他躺了下来。


    原以为自己不会睡，可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竟也袭来阵阵困意，再一睁眼时已然是午后了。


    身旁的位置空了，纪芸白抬手摸了一下，是凉的。


    谢景阳早就醒了。


    纪芸白醒了醒神，坐起身靠在床边揉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美其名曰陪谢景阳补觉，结果自己睡了这么久。


    等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间，才发现谢景阳与裕王就坐在树下，两人都面色严肃，不知道在谈什么。


    听到开门声，谢景阳回头看她醒了，面上带了笑容，冲她勾手道，“过来坐坐。”


    纪芸白走到近前还没坐稳，就听裕王开口，“昨夜之事我已经听说了，多亏弟妹。”


    “小事一桩。”纪芸白睡了一觉心情已经好多了，还有心思开起玩笑，“六殿下被我逼着换上了丫鬟的衣裳，估计这会儿还怀恨在心呢，王爷和景阳若是去找他可小心些。”


    裕王笑了两声道，“他一向小心眼，却没什么胆量，就算记恨，估计也不敢报复，弟妹放心吧。”


    “没有胆量？”谢景阳嗤笑一声，“敢给芸白摆脸色，胆子应该不小。”


    被谢景阳当面反驳，裕王也不恼，他笑了笑道，“景阳和以前一样护短。”


    纪芸白在裕王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推了一下谢景阳的腰侧，而后对裕王笑了笑道，“王爷别听景阳的，六殿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没事，该收拾还是要收拾的，敲打敲打他也好，免得他头脑不清楚去投奔了老五。”裕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到时候可就不是收拾这么简单了。”


    这方面谢景阳倒是和他达成了一致，“但愿六殿下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蠢不蠢，全看怎么用。”纪芸白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从六殿下昨晚的表现来看，他绝对不蠢。他已经猜到了湘陶公主死了，回京后却没有表现出过激的举动，看来禁足期间成长了不少。”


    裕王欣赏的看着纪芸白，“弟妹继续说。”


    她天资聪慧，简直比幕僚还要好用。每次提出来的建议都很有效，身上的魄力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看她侃侃而谈，裕王也越发觉得自己幸运。不仅有景阳这位得力助手，更有纪芸白这位谋士。


    “就算是为了惠贵人，六殿下也绝不会甘心一直被禁足的。倒不如给他个机会，以此作为交换，让他作为湘陶公主与晋王的‘中间人’。”纪芸白神采奕奕地道。


    裕王挑眉，“弟妹的意思是让老六给老五和‘姑母’传话？”


    纪芸白点头，“正是如此。”


    湘陶公主已经死了，伪装成她的宫女长得也并不像，糊弄匈奴人倒还好说，绝对唬不住晋王。所以让六皇子从中游走，便能省去晋王与湘陶公主见面的风险。


    而六皇子与湘陶公主关系特殊，此时又因为禁足而显得无害，晋王对他的防备低，也会更倾向于相信他的话。


    “的确是个好办法。”裕王犹豫着点点头，显然还有其他顾虑。


    纪芸白补充道，“唯一的难处就在于如何让六殿下在不惊扰陛下的情况下，与‘湘陶公主’有所往来。”


    “倒是不难办。”谢景阳很快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