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合上的瞬间,楚熠才松了口气,指尖那点被烫的灼痛仿佛也散了。


    他看向曹太傅,眼底带着少年人难得的坦诚,“多谢太傅。”


    不是他不肯下令,只是戚太后肯定会查事情经过,他还是继续做个毫无攻击性,听话的小皇帝有迷惑性。


    曹太傅对楚熠拱了拱手,继续带着楚熠学习《礼记》。


    等曹太傅离开,楚熠将服侍他的太监都叫了过来。


    之前服侍先帝的老太监没跟着他多久就离开皇宫了,随即总领太监就换成了张公公。


    如今他也该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谁是主子了。


    楚熠慢悠悠开口,指尖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张公公不过是奉茶烫了手,算不上什么大错,可张公公伺候朕有段时间了,连这点本分都做不好,御前自是留不得,该去别的地方多学学。”


    几人跪在地上,虽说他们也很清楚面前这人是皇帝,可他们之前做事确实怠慢。


    没想到张公公这次犯错,就直接被送去净军所。


    “首领太监的位子,空着不是办法。”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


    “朕不看你们伺候了多久,也不看谁会说好听的,只看往后谁能把御前的事办得滴水不漏,谁能让朕用着放心,这位子就给谁。”


    跪在地上的太监们齐声道,“奴才定当忠心伺候陛下!”


    楚熠看着地上黑压压的一片脑袋,说实话,这些人的能力他也不怎么清楚,也不知谁能担当首领太监之位。


    但他如今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便是,抛出了可以争这个位子的橄榄枝,希望能有人担此重任。


    太监们躬身退下,宣政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手指的灼痛早已散去,这宫里的“烫”从来不止茶水这一种。


    戚太后那边,怕是已经收到张公公被调离的消息了。


    但他不在乎。


    让她疑,让她猜,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借故发作,清除异己。


    只要她还觉得自己是个需要提防却不足为惧的少年,他就还有机会。


    楚熠拿起案上的《礼记》,找到刚刚曹太傅离开时翻开的那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身边几个听话的太监。


    这万里江山,这至尊之位,他都要牢牢握在手里!


    等楚熠自己在宣政殿里正温习着功课,淑太后身边的翠嬷嬷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多日未曾见陛下,今日唤老奴请陛下过去坐坐。”


    楚熠将书合上,他如今已宠幸窦姝几日,是该和母后知会一声。


    “今日早上去宁安宫请安时,太后娘娘被戚太后留下了。”


    “母后被留了多久?”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将书册轻轻推到案角,“翠嬷嬷稍等,朕换件常服就去。”


    翠嬷嬷屈膝应着,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忧虑。


    淑太后性子温和,在戚太后面前向来气短。


    即使儿子做了皇帝又如何,嫡母就是嫡母...


    朝服的肃杀能让人忽略他本身年幼的威严不足,所以在宣政殿他始终穿着朝服。


    但现在毕竟是去见母后,楚熠换了身月白锦袍。


    “早上给戚太后请安,她都跟母后说了些什么?”楚熠缓步走着,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话家常。


    翠嬷嬷跟在侧后方,声音压得极低,“是...德妃娘娘。”


    楚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果然是为了窦姝。


    戚太后这是借着敲打母亲,来试探他的底线。


    “那窦姝可被留下谈话?”


    翠嬷嬷惊讶于从楚熠嘴里听到他关心别人,实话道,“没有,今日早朝就连良妃都对德妃娘娘表示祝贺,戚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最后将娘娘留下了。”


    楚熠的指尖在月白锦袍的玉带钩上轻轻一碾,那冷峭的弧度凝在唇角,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没针对窦姝?


    他原以为戚太后会借着窦姝的由头发难,没想到对方竟绕了个弯,直接拿母后开刀。


    也是借此打击所有人,陛下真正的圣母都要听戚太后,更何况是后宫的妃子。


    很快就走到了慈宁宫,燃香的气息从里面飘了过来。


    想必母后又在礼佛了。


    看到楚熠进来,淑太后礼佛的手指顿了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拉着楚熠向主殿走去。


    “母后,戚太后可有为难你。”楚熠看着母后的背影,眼底满是担忧。


    “没有。”淑太后叹了口气,“阿熠,你是皇帝,应要懂得雨露均沾才是。”


    楚熠愣了愣,听着淑太后即使往下说。


    “你是皇帝,应懂得后宫制衡之道。你宠爱窦姝这可以,可窦家也只是掌管西北矿产和兵器。”淑太后看着楚熠,“你目前宠爱窦姝母后明白,可也不能冷落了气态妃子。”


    “即使你不喜欢戚家,可他们毕竟在文官中威望甚高,还有虞家,如今边疆战事不断,你不可让这些妃子寒心啊。”


    楚熠看着母后真诚的眼神,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母后是被戚太后洗脑,还是她真的这样想的。


    他才十二,难不成让他日日想着侍寝?


    更何况,虞笑妍已有霍湛...


    但这件事,他和裴大人也只是私下准许,还未曾和母后说过。


    他独宠窦姝也是和窦姝商议好,等着让戚家气急露出马脚。


    不知不觉,他竟和母后之间有了这么多秘密。


    淑太后看着楚熠不说话,继续道,“你想想你父亲那时候,只宠着别人,根本不在乎我们娘俩,那时候我们在后宫小心翼翼。如今,那些不受宠的妃子更是如此。”


    楚熠低着头好不让淑太后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母后说的和现在的后宫根本不是一个情况。


    父皇当时皇权在握,愿意宠谁是他的自由,两者不可类比!


    楚熠明白,母后隐忍了一辈子,被戚太后打压了一辈子。


    如今也很难改变,站在戚家的对立面。


    “母后今日说的儿臣记下了。”他攥紧衣袍的一角随即放下,“戚太后别有用心,母后过些日子还是称病,不要再奔波去请早安了。”


    在战争结束前,前朝后宫争斗都少不了。


    有些事他不便告诉母后,倒不如让她在慈宁宫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