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喝，喝了有劲，使劲骂！”


    听见这话，众人齐刷刷的抬头，看见明熹像要吃人一样，又齐刷刷的把头低下去。


    这小丫蛋也才两岁，咋鬼精鬼精的，啥都懂呢。


    他们本来都已经被炮轰半天了，这下可好，还给出来送了一杯水。


    明熹接过来喝了两口，又把杯子给她：“姑姑不骂，姑姑在教他们。”


    可千万不能带坏小孩子。


    明暖眼神懵懂：“教，大声？”


    那不就是在骂人吗？


    她又往哥哥姐姐们那边扫视了一眼，众人立刻从小破孩的眼中，看出来那么一丢丢的同情。


    然后就见到小不点叹着气走了。


    这小东西可真好玩，好像操心的是她一样，众人都喜欢的不行，目光一直跟着明暖转。


    明熹敲了敲黑板：“看我，看我，你们看明暖，她能给你们讲题吗？”


    她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用拿着黑板擦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在底下这些学生面前点了点。


    “还有多长时间就高考了，还有心思看小孩呢，等高考完了再过来给我带孩子。”


    说完之后，认命的叹了口气：“一个班里十几个人，只有年龄最小的讨陶晗，还有一个需要天天带娃没空好好学习的，没站起来，你们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我要是老师也就算了，偏偏你们的家长不是我同事就是我邻居，这要是考不上大学，我以后可不敢回来。”


    明熹这叫一个后悔，可谁让她把学生接过来了呢。


    好在孩子们脸皮也薄，一个两个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脸上的表情嘛，现在看起来是愧疚的，两分钟之后可就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行了，都坐下吧，把你们昨天的错题讲一遍，今天再讲讲物理。”


    今年是第一次恢复高考，以前都已经废除十年了，惯性使然，没有几个人在得到通知之前好好学习过，尤其是通知的匆忙，考的也匆忙。


    所以现在时间的确紧迫。


    厂里也知道了，明熹正在给厂里许多职工带孩子，最近机器抓手投入生产，也没什么事，就允许明熹每天提前下班四十分钟。


    不光如此，办公室里面，将孩子放在明熹手里的几个同事，这段时间也把人给供了起来。


    明熹昨晚上刚被这些孩子给气着，结果今天一开门，就看见桌上摆满了小零嘴。


    果干，咸菜，牛肉干。


    还有自家做的大包子。


    明熹把帽子往下一摘，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啥？”


    她就是带个孩子而已，不至于。


    年姐从隔壁办公室跑过来，人还没说话，就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年年头上敲了一下。


    “这几天辛苦你了，我昨天听年年说，你在补习班生了好大的气，他们这些孩子，啥简单的题都错，我们这些当家长的没能耐，只能感谢感谢你。”


    这话一出，引起共鸣。


    不过……他们没能耐？


    明熹皱着眉扫视了一周。


    整个军工厂里面，文化课最好的都在这了。不过是因为不想带孩子，这才丢给她。


    这漂亮话让他们给说的。


    明熹两个鼻孔都快冒烟了，哼哼两声，毫不客气的捏起一个包子就吃。


    看见她吃，众人才松了口气。


    宋组长道：“这次的项目福利也快下来了，我努努力，给你申请双份。”


    “用不着，带了带孩子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明熹掏出来昨天让孩子们做的物理和历史习题。


    宋组长脸色变了又变，脚丫往桌子上一蹬，他那带着滑轮的凳子，就滑到了明熹身边。


    “也不光是因为你帮我们带孩子了，主要是，自从你来之后，不管什么项目，你都是出力最大的，我们和车间那边，都挺感谢你。”


    “你刚一来咱们机床厂，我就感觉春天来了，太阳都升了起来，天光见亮。”


    “像你这样的人才，其实应该申请更高规格的待遇，可资金有限，也只能在这点小地方补偿你。”


    宋组长一边说，一边偷偷看手心。


    明熹冷笑，把包子一塞，抓着他的手就翻了过来，上头密密麻麻一排小字。


    宋组长嗳嗳嗳了半天，没她力气大，一只手被拽的耷拉在俩人中间。


    “说吧，谁教的你？”


    “啥玩意谁教的我，这是我自己对你的感谢之词。”


    “还不说？那今晚上就让宋建军回家去。”


    这话相当于捏住了宋组长七寸。


    那个臭小子，跟了明熹之后，好不容易愿意学习了，而且数学进步也很大。


    宋组长哪里舍得，直接把罗厂长给卖了：“罗厂长自己不好意思说，这才让我抄在手心里的。”


    罗厂长？


    人家堂堂一个厂长，要啥有啥，拍她一个小科员的马屁干什么？


    明熹不说话，表情严肃的指着宋组长的鼻子。


    宋组长欲哭无泪：“真的，我骗你干啥，真是罗厂长让我说的。”


    他立刻一五一十对明熹坦白：“早上你没来的时候，罗厂长就把年年和晶晶叫到办公室里去了，知道你上课上的好，想给你的奖励。”


    “还不说实话！”


    “罗厂长怕你考上大学会跑，所以买通我，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把你留住。”


    这才是真话。


    明熹哼了一声，甩开他的胳膊。


    宋组长表情委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不听厂长的，还能听谁的？”


    明熹没做声，将一个酸梅棒放在嘴里，翘着二郎腿抖脚。


    她态度不是很明朗，宋组长叹气，也不敢瞒着她了：“罗厂长说这是给我下达的政治任务，不管完不完成，我都得去找他，我走了啊。”


    明熹挥挥手。


    果然，当天下午，她刚从家里回来，罗厂长和虞主任，就齐刷刷的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面。


    和她商量，等大学毕业之后回来的事。


    罗厂长的条件很诱人，给她提干，而且涨工资，每个月再涨30。


    而且每天晚上班一小时。


    就是想把人给留下。


    厂里面正经大学生不多，十年前的大学生，就只有年姐和宋组长两个人。


    这俩人岁数慢慢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


    这些年轻的主力军不顶上，机床厂不早晚都得被淘汰吗。


    罗厂长把事情说的很严重。


    似乎他不回来，那机床厂就要倒闭了一样。


    明熹被俩人嘟囔了一下午，脑瓜子嗡嗡的。


    “那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就行，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机床厂就是你的根呐。”


    “咱们这代人，有一个好单位就相当于找到了一辈子的保障，尤其是你这种人才，将来在机床厂从一而终，等养老的时候，养老金也比别人高出好几个档次。”


    罗厂长脸都要笑烂了，亲自把明熹送出办公室。


    刚关上门，就苍老了十岁，从口袋里把名单拿出来：“还有谁要考大学来着，下一个轮到谁？”


    当领导啊，可真是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