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的扮演早已刻进骨髓，民众的信任曾是她唯一的支柱，如今这支柱被人硬生生凿出裂痕，让她瞬间慌了神，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独自扛着预言、在深夜里发抖的房间。


    “不是的。”


    杨晓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她。


    金色纹路在他手腕上轻轻闪烁，带着安抚的暖意，


    “你是不是真的水神，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五百年里你守着枫丹，扛着所有人的期待，这就够了。”


    芙宁娜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可他们不信……”


    “那就让他们重新信回来。”


    那维莱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的目光扫过整条街，冰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散布谣言者，触犯枫丹律法第73条‘煽动民众恐慌罪’。”


    “莱欧斯利，麻烦你调阅近期的舆论记录，找出源头。”


    “乐意效劳。”


    莱欧斯利掏出通讯器，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和瓦图那帮人脱不了干系。”


    “先搞乱民心，再借胎海异动制造混乱，他们打得倒是一手好牌。”


    正说着，街角突然冲出几个小报童，怀里的传单哗啦啦散落一地。


    杨晓弯腰捡起一张，上面印着扭曲的漫画——芙宁娜被画成穿着华丽戏服的小丑，


    脚下踩着“虚假神位”的牌子，旁边配着刺眼的标题：


    《揭秘！五百年骗局，假水神如何愚弄枫丹》。


    “简直荒谬！”


    芙宁娜看到传单，气得浑身发抖，可声音里的底气却不足，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写！”


    她往后缩了缩，下意识躲到杨晓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像是怕再看到那些嘲讽的目光。


    杨晓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发抖，抓着自己后背衣料的力度，几乎要把布料攥烂。


    “别躲。”


    杨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放低了些，


    “你没做错任何事。”


    芙宁娜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那维莱特捡起另一张传单，指尖捏得纸页发皱：


    “看来这些人不仅想引动胎海，还要先摧毁民众对‘水神’的信任。”


    “他们很清楚，枫丹人对正义的依赖有多深，一旦这份信任崩塌，混乱会来得更快。”


    莱欧斯利的通讯器响了一声，他看了眼信息，脸色沉了下去：


    “查到了，最早的谣言是一天前从瓦图家族的私人报社流出来的，后来被几个贵族豢养的媒体跟风转载……”


    “现在整个枫丹廷，一半的人都在传这个。”


    “瓦图……”


    杨晓想起刚才神秘人提到的名字，眼神冷了下来，


    “他们倒是急不可耐。”


    他侧头看了眼躲在身后的芙宁娜，她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五百年的扮演，她最在意的从来不是“神位”，而是民众的目光，


    那些曾让她骄傲又恐惧的注视，如今变成了刺向她的刀。


    “走吧。”


    杨晓往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芙宁娜护得更严实些，


    “去贵族区。与其在这里听谣言，不如直接去找始作俑者问问清楚。”


    那维莱特颔首，冰蓝色的法杖在身侧旋转：


    “正有此意。莱欧斯利，你留下处理方舟的修复和民众舆情，我们去瓦图庄园。”


    芙宁娜抓着杨晓的衣袖，小声问：


    “我们……真的要去吗？他们会不会……”


    “不会。”


    杨晓打断她，语气肯定，


    “有我们在，没人能再让你受委屈。”


    开什么玩笑，这里有一只水龙，再加上他杨晓，除非对面是天理亲戚，否则就等死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


    芙宁娜愣了愣，抬头时正好安定杨晓的眼睛，那里没有怀疑，只有平静的信任。


    她吸了吸鼻子，悄悄挺直了一点背脊，抓着衣袖的手慢慢松开，转而攥紧了自己的裙摆。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午后三点的钟声，阳光穿过云层，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马车碾过贵族区光洁的白玉石板，车轮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枫丹廷的贵族庄园都带着一股子精致到刻意的华丽，瓦图家族的庄园更是其中翘楚，


    雕花铁艺大门上缠绕着鎏金藤蔓，门柱顶端的水元素水晶本该折射出七彩光晕，


    此刻却蒙着层灰，像失了魂的眼睛。


    “不对劲。”


    杨晓掀开车帘，手上的金色纹路微微发亮，“太安静了。”


    贵族区虽不比主街喧闹，却总有仆役往来的脚步声、马车驶过的轱辘声，


    可这里静得能听见风穿过灌木丛的呜咽。


    那维莱特率先下车，法杖轻点地面，几道水纹沿着石板路扩散开去，没有能量屏障，连最基础的守卫结界都消失了。


    “门没锁。”


    莱欧斯利推了推大门，铁铰链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许久没被触碰过。


    一行人走进庭院，更浓的怪异感扑面而来。修剪整齐的绿篱歪歪扭扭，显然被匆忙踩踏过；


    喷水池的水泛着绿藻，池底沉着几片撕碎的信纸；


    走廊上的壁灯倒在地上，琉璃灯罩摔得粉碎，碎片上还沾着半干的泥渍。


    “像是……突然撤离的。”


    芙宁娜跟着走进主厅，脚步放得很轻。


    厅内的水晶吊灯晃悠着，地上散落着翻倒的椅子、摔碎的瓷器，


    一张银质托盘倒扣在地毯上，上面的茶渍还没干透。


    墙上挂着的瓦图家族族徽被人用利器划得粉碎，露出后面暗褐色的墙皮。


    杨晓走到二楼书房，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墨水和焦糊的气味涌了出来。


    书桌上的羊皮卷被烧了一半，墙角的铁柜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道新刮出的划痕。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那维莱特站在窗边，望着庄园后巷的马车辙印，冰蓝色的瞳孔里寒意渐浓，


    “撤得很匆忙，但很彻底。”


    莱欧斯利检查完厨房，回来时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面包：


    “食物还新鲜，最多离开半天。应该是刚才在梅洛彼得堡动手时，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芙宁娜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突然攥紧了裙摆：


    “他们跑了？那线索岂不是……”


    “没跑远。”


    他捻了捻地上的粉末，金色纹路骤然亮起，


    “这是胎海本源附近的结晶粉末，他们带着和胎海相关的东西离开的。”


    话音刚落，庭院里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


    一只灰羽信鸽落在走廊的栏杆上，脚上绑着个小小的铜管。


    莱欧斯利快步上前解下铜管，展开里面的纸条，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是给我们的。”


    他把纸条递过来，声音冷得像冰，“上面写着——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