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音看过去的时候，担忧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


    而李云英见到护院们簇拥着拿过来的东西，脸色则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丹，丹书铁券！”常姒惊呼一声。


    沈宁音伸手将东西抱在怀里，铁券入手冰冷，她两世为人也还是头一遭见识这东西。


    侯府数年积累，就是靠着此物庇佑。


    沈宁音将丹书铁券举过是头顶：“此乃先圣人御赐，郡主欺我侯府无人么？！又或者郡主忘了，没有我秦家先辈浴血奋战，郡主如今可还有这等优渥的生活？就连昭王殿下这般贤德的王爷、圣人这样圣明的君王，也从未忘记老臣的功绩！”


    “你！”李云英攥着鞭子的手掌握得发抖，一双美眸里血丝横生。


    沈宁音抬高下巴，不卑不亢地看了过去：“见此物如见先圣，诸位何敢藐视天威？”


    她拔高的声音里，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无所适从之际。兰香第一个跪了下去，紧接着侯府的护院家丁、仆婢们也陆续跪下。


    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没有人再敢造次。


    常姒经不住压力，最后也屈膝要跪，李云英厉喝一声：“不许跪！”


    往日里常姒是她最听话的狗，而今，常姒却宁可被她厌弃，也不敢同她一起忤逆。


    常姒再如何巴结清河，却也知晓一个道理：李云英是圣人的眼珠子，而她常姒又不是。今日要是有所不慎，李云英顶多挨几句责骂，而自己，兴许会连累整个常家。


    李云英气得要了亲命，扬起鞭子就往常姒身上抽。


    有的人便是如此，遇到不如意之事，欲要发泄愤怒，当先就会落在与自己亲近之人身上。


    常姒挨了打，也只咬着牙不肯出声，李云英一鞭子下去就没能解气，第二遍劈头盖脸又打了下去。


    这次打在了常姒花儿一般的脸颊上，血花绽开，常姒终于惨叫了一声，有在她旁边儿的人，被常姒的血一溅，吓得哭了起来。


    此一幕与常姒往日的风光，简直对比鲜明，有些素日羡慕常姒的姑娘们，这会儿心里只有庆幸。


    闵氏也是头一遭在后宅里头见识这等可怕的场面，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等人给打完了，她喊了一声，要上前，但看着李云英手里的鞭子，闵氏到底是顿住，只命令下人们去抬走常姒。


    李云英根本没将旁人瞧在眼里，她提着带血的鞭子转过身，定定看向沈宁音。


    只是，她并未从沈宁音的眼里看出畏惧的情绪。


    沈宁音捧着昌平侯新封侯时圣人赐下的丹书铁券，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


    李云英心下一颤，所有人都在怕、都在讨好自己，可而今，在其他人的衬托之下，沈宁音显得格外独特。


    不知不觉间，原本对沈宁音只是出自本能厌恶的李云英，竟然从心里生出了几分嫉妒、痛恨。


    凭什么她总能这般冷静？


    凭什么她敢同薛岚说话？


    凭什么她能进薛岚宅邸？


    明明自己才是先来的，明明薛岚该独属自己的！


    哪怕将来自己成婚，薛岚也不能对旁人有任何不同！


    犯规的人，便该像当初那寿山伯家的女儿般乖乖赴死。


    活下来，便是原罪！


    李云英面容逐渐狰狞扭曲。她攥紧了鞭子，冷笑一声，脚步沉重地朝着沈宁音走去。


    这下，莫说沈宁音了，最先变了脸色的是李云英身边伺候着的大宫女，她慌忙走上前：“郡主不可！”


    “你滚开！”李云英恶狠狠推开了宫女。


    入目，是沈宁音依旧波澜不兴的面孔，看着直叫李云英怄得发紧。


    “郡主！这可是先圣御赐！您岂能……”兰香一面说，一面飞身拦在沈宁音面前。


    “那又如何！”李云英笑容散发着癫狂。


    这一刻，谁也不能阻挡她毁了这女人贤惠面目的心！


    李云英杨起了鞭子。


    突然，沈宁音脸色大变。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抓着兰香的两只胳膊，将她往后一旋，硬生生将自己的后背朝向了李云英的鞭子！


    沈宁音本就是故意要惹怒李云英的，她没见过几次李云英，却了解前世的李云英。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行事偏激，想要激起她的情绪，沈宁音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只要一味地面容淡定。


    兰香护主，虽不是计划中，但若自己人能受伤，无疑可以更好地增加筹码。


    可李云英这鞭子当真挥下来之际，沈宁音却看出了端倪——鞭子是朝着兰香的眼睛扫过去的！


    那鞭子是精铁所制，带着细小的倒刺，眼皮岑薄，只要打实了，兰香的眼睛就毁了！


    李云英是想要兰香的命！


    沈宁音是真的慌了，情急之下，她本能地将兰香护在怀里。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沈宁音紧紧抱着兰香、用力闭眼。


    “啪”金铁入肉的声音响起。


    沈宁音却并未等来疼痛。


    下一刹，她耳中听见了秦耀阳的声音！秦耀阳几乎是喊出来的：“清河郡主！你何敢如此放肆！”


    这声音传来之际，沈宁音紧绷的身心都松了些许，一瞬间有种复杂的感受。譬如，有的人叫人实在失望，偶尔做出一二好事，人虽不会改观，却也会有些许的触动。


    至少这人，现如今，是自己丈夫，丈夫护着妻子，是善，亦是负责的。


    沈宁音长长呼出一口气，身子还有些乏力。


    “耀阳……”她轻唤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就在她的面前，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正对着自己，一双眼睛自带三分凶戾，薄唇里吐出的话很沉，很冷，字字句句却含着不易察觉的温度：“可还好？”


    沈宁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眼角瞟见了一抹红。转头看去时，只看见薛岚徒手握住了那鞭子。


    鞭子上的倒刺破坏了男人掌心的皮肤，血顺着手指缝一滴一滴往地上滴落，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沈宁音瞠大了眼睛，她下意识伸手摸出袖中的帕子要给他包扎。可刚扯出来一半。鞭子那头的李云英尖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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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扔下鞭子冲过来推开沈宁音又抓着薛岚的袖子：“薛岚，你怎么样？你怎么可以用手接鞭子呢？你明知道我这鞭子有多厉害！”


    薛岚不语，只是冷冷看着李云英，看得她心中一阵担忧害怕。


    薛岚对她有多好，唯有李云英自己知晓，好到她就算不得不嫁了人，心中也要惦记着薛岚。


    李云英心动的那日，不过是年少的男子提着一把刀，为她屠了人满门。


    他浴血的模样，叫她死也忘不掉。


    而现在……


    李云英愤怒、心疼、更多的是委屈：“你为何不帮我了？薛岚！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么？莫不是被这女人勾去了魂？”


    “住口！”呵斥的声音来自秦耀阳。作为昌平侯府的世子，即便对方是郡主，他又岂能容忍李云英当众说自己妻子与旁的男人有首尾？


    李云英发飙发疯宫女嬷嬷们连忙过来小心阻拦着自家郡主，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做得过了。清河郡主再跋扈，做得这么过分，也得上达天听的。


    原就是清河郡主纠集着人来趁机闹腾，再加上老夫人不在场，闵氏又是个没主意的，搞成这样大家都没脸。


    众人忧心忡忡地就都散了。


    走时，薛岚深深看了眼朱漆大门。


    “大人。”有番子牵了马过来，薛岚却没瞧那人，目光落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薛岚微微蹙眉，抬起左手，在旁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抽出了绣春刀，径直往那石狮子上砍去。


    祁秀院外的暖阁，此刻燃了点炭火，沈宁音站在堂上，旁边站着的，是秦耀阳，还有闻讯赶过来的周婉、陈青霜、秦齐，老夫人不在，上面坐着的是闵氏。下首坐的孙靖元。


    卞六郎没走，他挂念着玩伴，柳太医正在里头给南烛施诊。


    这次端的十分严重，两个时辰过去，也没见人出来。


    沈宁音不肯走，雕塑般就守在这，只是沉寂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秦齐打破了。


    小孩子坐不住，看见玩具就咯咯笑，要摘了玩。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沈宁音冷飕飕的眼神就瞟了过去，闵氏瞧见，有些幸灾乐祸地盯了秦齐一眼，并未出声说什么。


    周婉脸色一变，这次她没同沈宁音说话，倒是小声呵斥了秦齐，叫他不要闹。


    秦齐很有点不满，瞪了周婉一眼。


    周婉有些着急，伸手去拉他。秦齐到底没再造次。


    “闹啊，齐哥儿闹一点算什么？”沈宁音脸上露出个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哥儿还想要什么？不如一并说说？”


    沈宁音的话没头没尾的，且她平日里并不待见秦齐，这会儿任谁也能看出点不对劲来。


    秦耀阳蹙紧眉宇，横跨一步挡住了秦齐，冲沈宁音道：“宁音，孙先生还在呢，你这是要作甚？”


    沈宁音冷下脸来，上前要去拉开他，只秦耀阳到底是练过些拳脚的，她一个内宅夫人的力气到底没能拉得动。沈宁音松开手，咬牙看向他：“我要作甚？世子不妨问一问齐哥儿今日做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