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某位生气的温大娘哄好后，温游这才往前面去。


    衙门来的，是温游昨天见过的王捕头。


    “大人。”


    王捕头当衙役已经有近三十年时间了，在燕县也算得上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了。


    不过，这人为人处事很有分寸，人又稳重，不管是其他衙役，还是县里的百姓，对他都只有竖大拇指的。


    可这会儿，王捕头的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见温游出来，王捕头给温游见过礼后，便请温游单独说话。


    两人出了温家药庐，来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确保了周围没人，王捕头这才面色严肃地说起来：


    “大人，今日一早，小莲村的村民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个头颅。吴师爷已经让人将现场保护起来了，嘱咐小人前来禀告大人。”


    哪怕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温游仍只觉得后背突然升起一片凉意。


    他眉心微拧：


    “在护城河的哪一段发现的？死者面部可能分辨清楚身份？”


    王捕头无奈地摇头：


    “就在小莲村河段发现的。死者面部皮肤溃烂，眼皮外翻，还有一只眼珠不见了踪迹。死者有耳洞，但不能确定是否为女性。脖颈处切口相对较平整，据仵作初步推断，应是死后斩首。持刀之人要么力气极大，要么就是借用了什么工具。这些是小人过来前，仵作查到的情况。”


    “嗯。”


    温游脑海中分析着这些情况之间的关联，随意应了一声，


    “走吧，先去现场。”


    “是。”


    小莲村并不在燕州城内，原本并不属于燕县的管辖。


    但作为同城内的下级，再加上燕县范围并不大，因此，燕州城知州便将燕州城周边归属于州城管辖的小村子，都交给了燕县知县。


    村子里的事，也都归燕县知县管辖。


    只是，事情处理完后，需要向知州报备，以便知州了解这些地方的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方便上面有人调查的时候，知州能轻松应对。


    毕竟这些小村子可都是知州的管理范围，交给县官，本就属于怠政行为。


    只是过往的县令不在意，甚至还挺高兴自己能管的地方更多，这样操作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作为一只“老奸巨猾”的新狐狸，温游自然不会蠢到刚上任，就将新官的火烧到直属上司的头上。


    不说能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这把火能不能烧得起来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燕州城护城河的水，从城外穿过，流经好几个村庄。


    小莲村就是其中之一。


    因着小莲村离护城河近，护城河的水到小莲村时，还很宽阔，中间的位置也很深，所以村里人一般不会来这里洗衣服，而是另外挖了一条相对比较浅的沟渠，将水引过来，方便浇地的同时，也方便洗涮。


    孩子们一般也都在新挖的沟渠玩水。


    “这事，据那个村民说，完全就是巧合。他媳妇有了身孕，他这几天都会趁着天亮以前来河边钓一会儿鱼。能钓上来的话，留给他媳妇加个菜。他运气也还算不错，隔两三天，总能钓上来一条。今天刚来没多久，鱼钩甩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东西挂钩了。他还以为自己今天运气好，来了个开门红呢。哪里知道，等将鱼钩收回来时，就跟那头四目相对了。那人差点儿被吓晕过去。”


    到了小莲村，王捕头一边给温游带路，一边讲述着先前问过的经过。


    他心里还有些唏嘘。


    燕县需要管理的地方虽然不小，但这种人命案，却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了。


    就是他当差的这么多年，也才碰到过不到十次。


    而这位温县令，刚上任就碰上这么一桩案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住。


    这种案子要是把控不好，以后是会写在工作评估里的。


    到时候要是想升职，可就不容易了。


    温游显然并没有心思想这些。


    他的视线一直在四处看着。


    很快，便见一处围满了人的地方。


    温游抬脚走过去，还能听见这些人的讨论声：


    “听说是李老四钓鱼钓了个人头！那人头长得可恐怖了。恐怕是水鬼抓人呢！”


    “我也听说了。那人好像没有眼睛。还有人透过那个窟窿见到鬼了呢！”


    “你们说得都不全，我当时第一批赶过来的，我都看见了，那个脑袋还会飞呢！”


    “哟！”


    众人这下直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温游听着这些越说越离谱的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些人的想象力，是真的很丰富。


    王捕头扬声：


    “都让让，都让让！没什么事干了吗？家里的地都打理了？孩子的衣裳都洗了？冬天的柴火都备齐了？”


    见所有人被问得一脸懵，王捕头继续输出，


    “都没有做，你们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扯闲篇？还不赶紧回去干活？！”


    最后这一句，让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悻悻地跟王捕头打了招呼后离开。


    甚至还有人暗暗后悔：


    “早知道王捕头要来，我刚才就不看这热闹了！这下被逮个正着，老脸都要没了！”


    “谁说不是呢？唉～算了，不说了，我家媳妇刚生了孩子，家里还有一堆尿戒子等着我洗呢！”


    “我也得赶紧回去把柴劈了，再攒点儿。好过冬。”


    显然，王捕头的话，效果很好。


    没一会儿，原本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着的地方，这下直接走得只剩下了几个懵懂的小孩子和带着小孩子玩的大孩子。


    村里的孩子，很多胆子都大得很，不知道什么叫怕的。


    哪怕看着那么个东西，也是眨巴着懵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


    大孩子们倒是有些害怕，一个劲儿地催小孩子们离开。


    奈何，这些小萝卜头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哪儿肯就此离开？


    他们又抱不动人，又怕拉扯之间伤了弟弟妹妹，一时间是又急又怕。


    方才大人们都围着，这群小崽子就更不听话了。


    这会儿，大人们都走了，小崽子们一时也有些犹豫起来。


    大孩子们一眼看见了跟在温游身边的王捕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快走快走！王爷爷来了！”


    “王爷爷”三个字，简直就是附近村子里小孩子的童年噩梦。


    虽然大人们都很喜欢王捕头，但奈何王捕头这人生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再加上常常沉着脸，小孩子们一见了便害怕。


    大人们知道这件事后，便常常拿“王爷爷来抓你们了”来吓唬小孩子。


    因此，虽然王捕头其实很喜欢小孩子，也架不住小孩子们见了他，就跟那见了猫的小老鼠一样，吓得脸色一变，“哇”一声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