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样与我说话？！我是你的母亲啊！便是我有千般做得不对，你何至于这般来戳我心窝子啊？！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何曾偏心？不过是晖儿年纪小，我……”


    “够了！”


    温大老爷试图打断她。


    “你……”


    “我说够了！！”


    温大老爷的声音更大了。


    温母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看着眼前目眦欲裂的儿子，眼眶瞬间红了。


    “你总说他小，他不懂事，他性子软……他他他！他现在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还小？那我呢？我就只比他大一岁，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就必须懂事，必须护着他，必须让着他？！你说你不偏心？呵！对，你不偏心，你只是觉得你的小儿子更需要你这个母亲，而我，可以随意处置！”


    温大老爷越说，情绪却渐渐平复了下来。


    愤怒吗？激动吗？


    怎么可能不呢？


    只是，很多事，说过很多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漠视的时候，人啊，就该明白，你的愤怒和激动并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错了，只会衬得你自己无能地像个小丑。


    他重新站好。


    那一瞬间，温母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曾站在她面前期待着她的关注，又对她满眼孺慕的孩子。


    而此刻，眼前的人眼中只有冷漠：


    “好了，多的就不说了，分家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一会儿就去隔壁说一声，让族里的老人们来帮忙分家。母亲想怎么帮你这个儿子，就尽快吧。毕竟，分了家后，他能得到的那点儿家业，可不够他败的。”


    说完，温大老爷抬脚离开。


    这些年来，他的身形虽因为疏于管理而臃肿了几分，但依旧不减往日的风度。


    温母怔怔地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真的失去这个儿子了。


    可是，她明明已经尽力一碗水端平了啊。


    “母亲，您帮帮我！母亲！”


    次子的声音，唤回了温母的思绪。


    她垂眸，看着此刻正跪在她脚边，祈求着她的怜爱的儿子，满目心疼地轻抚儿子的鬓角。


    *


    忠顺王府。


    老忠顺王根本没有出面，出来应付温二老爷的，是忠顺王府的老管家。


    管家让人清点了温二老爷带来的财物，然后记录在册，入库，这才招了招手。


    立刻，就有下人推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人走了进来。


    看见那人，温二老爷眼睛一亮，刚想过去，但想到现在所处的地方，到底还是停住了。


    老管家见状，冷笑一声：


    “温二老爷，我们王爷说了，既然温二老爷这么喜欢湘莲，他就割爱，将湘莲送给温二老爷了。只盼着温二老爷日后若是再看上别人家的人，别再做这种偷偷摸摸把人藏起来的事儿了，没得丢了四王八公的脸。行了，该交代的小的也交代了，温二老爷请恕我们王府招待不周，请回吧。”


    老管家的每句话听起来好像都客客气气的，可温二老爷却能清楚感受到周围的忠顺王府众人投来的戏谑和不屑的眼神。


    温二老爷强忍着烧红的脸，拉着正含情脉脉看着他的湘莲匆匆离开忠顺王府。


    而他不知道的是，忠顺王府内，老管家冷笑一声：


    “去，将这一半折成现银悄悄给王夫人送去。往后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咱们。”


    “是。”


    刚出了忠顺王府，温二老爷就拉着湘莲上了温府的马车。


    他紧紧握着湘莲的手：


    “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日后必定好生待你，绝不负你。”


    湘莲轻轻点头：


    “我信温兄的。”


    等温二老爷带着湘莲回府，刚进门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住：


    “二老爷，您回来了。族里的长辈们此刻都已在慈安堂，大老爷说，您回来后，让您直接过去。”


    “行了，我知道了。你帮我将湘莲送去外院门客们住的地方，我这就去。”


    “是。”


    温二老爷吩咐完，又温声嘱咐湘莲：


    “你别担心，门客院中都是与我相谈甚欢的先生们，你若是去了，也必定会喜欢的。我先去处理些事，很快回来。”


    湘莲微微敛眸：


    “温兄且去吧。不必忧心在下。”


    温二老爷笑了笑，抬脚离开。


    守门的小厮恭敬地将湘莲送去门客院中，心里还在纳闷，二老爷看着很看重这位先生的样子，怎得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给这位先生换？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这些主子们的想法，他一个下人哪里看得懂？


    慈安堂。会客厅。


    温母正与族中的几位老人说话。


    这里面，还有两位比她辈分还高的长辈。


    不过是这些年宁荣两府势大，其他各家都靠着两府生活，这两位长辈年纪大了，也鲜少出来走动的。


    今日还是听说荣国府突然要分家，这才赶紧赶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如今的大宗族，可不兴分家。


    荣国府中的一些情况，他们虽也略有了解，但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你情我愿的，他们也只能看着。


    如今这事闹到这种程度，他们是必定需要管一管的了。


    “你们倒是说话啊！这母子俩一个个的，连个分家的缘由都不肯说，让我们怎么说？”


    一群老人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温母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温大老爷更是坐在下首，只要问他，就说“已经商量好了，长辈们别问了，直接帮着把家分了就是”。


    这让一群长辈更是不明所以。


    直觉这家子有什么事发生了，但偏偏一个二个的又都不说。


    此刻，终于等到温二老爷回来了，温沉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三叔啊，你可算回来了！二叔刚才突然跑过来，跟我说要分家，你快劝劝二叔。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到要分家了呢？”


    温沉刚才看温老太太和温大老爷的样子，满心以为是这两人闹了什么矛盾，这才想着让温二老爷开解开解。


    哪里料到，他才刚说完，温二老爷便十分淡定地拍了拍他的手：


    “沉哥儿，不必紧张，我知道怎么回事。大哥既然要分家，那便分吧。”


    这话是直接将锅甩给了温大老爷。


    其他人也都下意识看向温大老爷。


    温大老爷冷笑一声：


    “那就分吧。”


    他都已经习惯了老二这种一副“我最清高”的姿态，实际上总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了。


    如今的他，也懒得去争辩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分家！


    他是一天都不想在这府里看见老二了！


    见这一家三口都是这种反应，温家族里的一众长辈看了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