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的辰光刚漫过皇城的角楼，大周皇城早已没了往日的规整。


    朱雀大街从街口到宫墙下，挤得连风都绕着走。


    挑着担子的货郎早把担子扔在路边，踮着脚往中心凑。


    卖糖人的老汉把插满糖偶的草杆往墙根一戳，捋着胡子盯着人群最前头。


    连平日里守着坊门的禁军，都攥着刀柄退到了街沿，眼瞅着那些或青衫束发、或黑袍遮面的修士在脚边掠来掠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这十日之约，皇城四周连夜修起了数座摘星楼，站在楼上足以俯瞰皇宫内部的场景。


    李恨天和王宁在摘星楼上碰了面，随后默契的坐在同一桌子旁，透过窗外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他们都是冷漠的人，因此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谁都没有出声。


    怪了……”角落里有个穿紫袍的修士压低了声，眼神往李恨天和王宁那边瞟，“那不是「谪仙」吗？传闻他是如今大周正道有数的天骄，一头白发专杀魔道，怎么跟那个「魔女」坐一起了？”


    这些年李恨天为了变强和报仇，无论正邪皆杀，因此如今被称为「魔女」倒不为过。


    “谁知道呢。”一旁的修士小声道，“难道是他们看上眼了？”


    “毕竟他们看起来确实有些郎才女貌。”


    议论声刚起，楼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喝，震得窗棂都嗡嗡响：“李恨天！你这畜生！偿我孙儿的命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个灰袍老者红着眼冲进来，手里攥着柄短刀，刀身裹着金丹期修士的灵力，直往李恨天心口扎。


    这老者是中州元婴陈家的长老，他的嫡系独孙前些天出门历练，却被人发现死在城外乱葬岗，尸身干瘪，精血灵力全被吸了个干净


    当时他就猜到是李恨天干的，这些天四处打听，总算在摘星楼堵着了。


    李恨天眼皮都没抬，手指在桌沿轻轻一敲，一道无形的灵力屏障挡在身前。


    陈泽的法宝扎在屏障上，“当”的一声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可还是红着眼要往前冲：“我孙儿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了变强，连正道修士的精血都吸！今日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替他报仇！”


    “陈兄。”旁边突然有人开口道，“传闻这「魔女」乃是那位冰凌真人李祥云的弟子！今日是李真人赴十日之约的日子，您这时候动他，万一触了李真人的逆鳞……”


    这话一出，陈泽的脚步“唰”地顿住了。


    李恨天杀他孙儿，这仇他不能不报。可李祥云的名头，他更不敢触。


    毕竟十年前的李祥云便是力战元婴，如今十年过去，其既然敢向大周王朝宣战，想来实力不菲。


    陈泽僵在原地，握着法宝的手青筋暴起，眼里的红血丝几乎要渗出来。


    被“李祥云弟子”这层名头压着，报仇的步子迈不出去，可孙儿干瘪的尸身总在眼前晃，他喉头滚了滚，终究没忍住啐了口：


    “什么冰凌真人！能养出这等吸人精血的魔头，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音刚落，摘星楼里的空气骤然冷了下去。


    原本指尖捻着东西、眼神落在窗外的李恨天，猛地转了头。


    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缓缓的转了过来，墨袍下的魔气“轰”地翻涌起来，黑色的灵力顺着桌沿爬，竟让坚硬的木桌瞬间结了层灰黑的霜。


    她没说话，可周身那股要将人撕碎的戾气，却比刚才的怒喝更吓人。


    虽说筑基巅峰，可此刻李恨天的威势却比金丹修士还强。


    这便是《吞天魔功》的强大，哪怕对方是金丹，李恨天依旧不惧一战。


    陈泽被这气势压得腿一软，刚想后退，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冷光。


    那光快得像天边的流星，只“嗤”一声轻响，众人甚至没看清王宁是何时拔的刀。


    他原本斜歪着的身子不知何时直了，手里握着柄暗红色的长刀，刀刃却亮得能映出窗棂。


    随即，金丹中期的灵力裹着刀风扫过，带起一阵锐响。


    下一瞬，“噗通”一声闷响。


    陈泽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颈间的血喷了半尺高，却没溅到王宁身上半点。


    他手腕一翻，短刀回鞘，动作干脆得像只是掸了掸衣上的灰。


    楼里死一般的静。


    刚才还议论的修士们大气都不敢喘，看着王宁的眼神里满是惊惧。


    谁都知道他狠，杀起魔道修士从不心慈手软。却没料到狠得这么利落，一个金丹中期，杀另一个金丹竟快得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谁让你出手的？”


    冷厉的声音打破寂静。


    李恨天盯着王宁，墨袍下的魔气还没收敛，眉梢拧着明显的怒意，“这是我的事。”


    王宁却满不在乎地坐回原位，拿起桌边的酒葫芦抿了口，声音淡淡的，带着冷漠：


    “因为聒噪！”


    另一边的皇宫高空，云气被无形的灵力拨开一道豁口。


    李祥云负手立在云巅，素色衣袍在罡风里猎猎作响，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宫墙。


    禁军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弓箭手搭着淬了灵力的箭，连宫檐下都藏着隐卫的气息，密密麻麻的戒备像张织紧的网，却拦不住他投下的目光。


    目光穿透宫墙，落在那座最巍峨的大殿里。


    龙椅上端坐着个人，明黄龙袍衬着鬓边的霜色，正是永昌帝。


    他没召文武百官，也没让侍卫护在身侧，就独自端坐着，指尖轻轻敲着龙椅扶手，像是在等一场早该来的雨。


    李祥云没再多看。


    他抬手，掌心朝下放去。没有惊天动地的法诀吟唱，也没有炫目的灵光炸开，可随着他手掌落下，高空的云忽然凝成了青黑色。


    皇城上空的灵力像被巨石砸中的水潭，“轰”地翻涌起来。


    那力量不是暴戾的冲撞，却带着沛然的重压，从高空直直往下沉。


    一掌拍下，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