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林晓梅笑嘻嘻地跳下炕，"我就是问陈默路上要不要带点瓜子。"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角落，拖出一个布袋子，"喏，这是我攒的瓜子，路上无聊可以嗑。"


    陈默接过袋子，沉甸甸的怕是得有五六斤。


    他看着林晓梅没心没肺的笑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无奈——这丫头，怎么就能这么坦然地接受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呢？


    "对了对了，你这次要去哪些地方啊？"


    "先去师部报到，然后要去三团、五团，最远可能要到边防七连。"


    古丽悄悄抹了抹眼角，起身帮陈默整理行装。


    两人的手指在叠衣服时不经意碰到，又迅速分开，像触电一样。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这个给你。"古丽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陈默的行囊里，"路上...路上冷。"


    陈默打开一看，是一双崭新的毛线手套，针脚细密整齐，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功夫。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夜深了，炉火渐渐弱了下去。


    三个人围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谁都不愿意先说出那句"该休息了"。


    直到真的晚了，陈默才站起身。


    "我送你们回宿舍。"他拿起手电筒，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三个人默默地走在土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到了。"女知青宿舍门口，陈默停下脚步，"明天不用来送我，天太早了。"


    古丽突然上前一步，飞快地抱了他一下，又立刻松开："路上小心。"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然后转身跑进了宿舍。


    林晓梅站在原地，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挥了挥手："早点回来。"说完也跑进了宿舍。


    陈默站在月光下，久久没有移动。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师部大院门口，柳茹已经来来回回在门口走了十几趟。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崭新的军装，领口的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头发梳成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辫梢系着鲜红的头绳。


    她时不时抬手看表，又踮起脚尖向大路尽头张望。


    "柳干事，您这是..."一个背着枪的哨兵走过来，好奇地问。


    "啊，我...我等人！"柳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角。


    远处终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入大院，车门打开，一个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出。


    "陈默同志！"柳茹几乎是跑着迎上去，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尖，引得路过的几个战士纷纷侧目，"欢迎回来！"


    陈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正敬礼，动作干净利落："柳干事好。"


    柳茹不由分说接过他的行李——一个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和一个捆得整整齐齐的铺盖卷："路上辛苦了吧？宿舍都安排好了，就在我隔...啊不是，"


    她慌忙改口，脸颊更红了，"在报告团专用区域，都打扫干净了。"


    陈默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他轻咳一声，伸手想拿回自己的行李："谢谢组织关心，我自己来就行。"


    "别客气！"柳茹灵活地闪开他的手，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带路，"食堂已经准备好早饭了，吃完我带你去见主任。对了，你过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默含糊地回答，眼前却闪过古丽在年夜饭时微红的脸庞——那晚他们偷偷在地窝子里煮了饺子，古丽还偷偷往他碗里多放了两个肉馅的，"连里组织了联欢会。"


    "我们师部也办了晚会！"柳茹兴奋地说，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与陈默并肩而行，"我还表演了独唱呢，《红太阳照边疆》，得了三等奖！"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陈默的侧脸，"可惜你不在..."


    陈默被她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假装整理袖口避开了她的视线："恭喜你。"


    来到宿舍楼。


    柳茹推开尽头的一间房门："这是你的房间，我特意挑了最安静的这间。"


    她放下行李，像个殷勤的小主妇一样介绍着，"这是新换的被褥，昨天刚晒过；热水瓶里我已经打好水了；毛巾和肥皂在脸盆架上..."


    陈默站在门口，看着这个被阳光填满的小房间——单人床上的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窗台上的搪瓷缸里插着一束新鲜的野花，连窗帘的褶皱都像是精心整理过的。


    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柳干事，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柳茹连连摆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别叫我柳干事，直接叫名字，怎么过了一个年就这么生疏了？还有，你的军装！"


    她快步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包裹，"我帮你领了新军装，按你上次的尺寸要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陈默接过包裹，指尖不小心碰到柳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分开。


    "那个...我去给你打早饭！"柳茹突然转身往外走，差点撞上门框，"你...你先休息一下！"


    陈默看着仓皇逃走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他轻轻展开那套崭新的军装，发现领口内侧用红线绣着一个小小的"陈"字，针脚细密整齐，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


    晚上，政治部简单开了一个会。


    "同志们，"政治部李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这次报告团的行程安排，和年前大同小异。三团、五团、边防七连..."


    他的钢笔在名单上轻轻点着，发出哒哒的轻响。


    柳茹坐在陈默斜对面，正襟危坐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她的笔记本摊开在膝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要点，但余光却总忍不住往窗边瞟。


    灯光下，陈默的侧脸棱角分明，俊朗的脸庞让柳茹的眼睛移不开。


    "特别要表扬柳茹同志。"李主任突然提高的声音让柳茹猛地回神，"年前的报道非常精彩，《兵团战士报》转载后，军区政治部都打来电话表扬。"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