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他的脸上，泛起一抹，异样的潮红。


    “我陈诚，既然敢做。”


    “就没怕过，任何人来查！”


    说完，他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


    “今天，是庆功宴！”


    “谁他妈的，再敢哭丧着一张脸，扰了大家的兴致。”


    “就给我，滚去跟马国邦，一起刷厕所！”


    霸道！


    蛮横！


    不讲道理！


    但，就是这股子，天塌下来，老子都给你顶着的，滔天霸气！


    让整个食堂里，那濒临崩溃的人心，奇迹般地，稳了下来！


    是啊。


    陈厂长，都不怕。


    他们怕什么？


    这个年轻人，来到厂里，才几天？


    就把一个，半死不活的厂子，给盘活了！


    就把那个，盘踞冀省十几年的长城集团，给干趴下了！


    他，是神！


    他，无所不能！


    一种近乎盲目的，个人崇拜，在所有工人的心里，疯狂滋生！


    “对！陈厂长说得对！”


    刘富贵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


    他猛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涨红着脸，吼道：“查就查！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红星七厂，在陈厂长的带领下，浴火重生！这是事实！谁也抹杀不了！”


    “来！大家！我们一起，敬陈厂长一杯！”


    “敬陈厂长！”


    “敬陈厂长！”


    压抑的气氛，被强行，扭转了过来。


    一杯杯酒，重新，被端起。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陈诚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吃着菜。


    仿佛，刚才那个消息，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离他最近的阿豪，才能感觉到。


    从陈诚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凛冽的杀气！


    比那天，在会议室里，还要，浓烈十倍！


    ……


    宴席，在一片，强颜欢笑中，散了。


    陈诚回到了，那间简陋的办公室。


    阿豪和刘富贵，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陈生……”


    “陈厂长……”


    两人刚要开口。


    陈诚却摆了摆手。


    “你们，先出去。”


    “让我想想。”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多问，只能，退了出去。


    关上门。


    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陈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厂区里，那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


    王宗海。


    他还是，小看了这些，北方老炮们的，能量和无耻。


    打不过，就叫家长。


    还直接，叫来了，最大的那个。


    “国有资产流失……”


    陈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属于家里的，电话卡。


    换上。


    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诚？”


    郭晓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担忧。


    “怎么样了？庆功宴，还顺利吗？”


    她知道，他今天，新产品下线。


    “嗯，挺好的。”


    陈诚的声音，很轻。


    “大家都，很高兴。”


    “那就好。”郭晓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的声音……怎么了？”


    “是不是，又出事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雷达，还准。


    “没事。”


    陈诚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就是，有点想你，和念安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郭晓莹太了解他了。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


    就说明，事情，越大。


    “陈诚。”


    她没有追问。


    只是，用一种，无比温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把房子，挂出去了。”


    陈诚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我们家在羊城的房子，挂在中介，卖了。”郭晓莹的声音，依旧平静，“应该，能卖个，百来万。”


    “你疯了？！”陈诚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没疯。”郭晓莹说道，“你不是说，你在那边，把两个亿的货，都送人了吗？”


    “我怕你，没钱了。”


    “所以，我把房子卖了，给你凑点。”


    “虽然，不多。”


    “但是，老公，你记住。”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你错了，我，都站在你这边。”


    “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轰！


    陈诚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所有的，伪装的坚强，所有的，冰冷的算计。


    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的眼眶，红了。


    这个傻女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只知道，他可能，没钱了。


    于是，她就，卖了他们，唯一的家。


    “老婆……”


    陈诚的喉咙，哽住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三个字。


    “对不起。”


    “傻瓜。”电话那头，传来了，郭晓莹的，轻笑声。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只要你和念安，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对了，你儿子，非要等你电话，刚睡着。”


    “你……自己，多保重。”


    挂掉电话。


    陈诚站在窗边，许久，许久。


    他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疯狂！


    他拉开门。


    对着门外，焦急等待的阿豪和刘富贵，扔下了一句话。


    “通知下去。”


    “明天，给调查组的同志们，准备一份，大礼。”


    第二天。


    天，阴沉沉的。


    就像，红星七厂，所有人的，心情。


    几辆挂着京城牌照的，黑色轿车，在一辆警车的开道下，缓缓驶入了，厂区大门。


    没有鸣笛。


    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刘富贵带着厂里的所有中层干部，早早地，等在了办公楼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忐忑。


    陈诚，却没来。


    车门打开。


    下来了几个，穿着中山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眼神锐利如刀的男人。


    他扫了一眼，面前这群，噤若寒蝉的干部，眉头，微微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