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将三份套餐端了上来，除了芋头谁也没动，魏曾玛丽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唾沫，问：“然后呢？”


    陶月月继续说：“如果你通过了测试一，第二场服从性测试是这样的——公司会突然宣布发生了紧急公关危机，有一名消费者在网上揭露公司的产品质量问题，引起了大范围的关注。上司会要求你们马上注册小号到网上去回击，在此期间，你会得知对方是个单身母亲，因为使用公司的产品导致了终身残疾，急需要大笔医药费，她上午曝光是为了发泄和求助。


    “这时候你的上司会喝斥发呆的你：‘你在搞什么名堂，这些轻飘飘的话一点都没有杀伤力’，之后你们会学习统一的话术，用最粗暴、冷血的话去网暴这名消费者，在此过程中，你心里如何痛苦、纠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那些恶毒的话像子弹一样发射出去了。任务完成之后，上司会表扬你们。第二天，上司会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女的不堪网暴，跳楼自杀了。大家做的很好，记住，公司的利益高于一切，高于一切！至此，你通过了第二场服从性测试，三分不再像人，七分更加像狗。”


    “别污辱狗好吗？”庄波摸着芋头说，“狗可不会无条件服从，只有人类会慢慢放松底线。唉，大家总喜欢用这个动物那个动物来骂人，其实我觉得只有猴子最像人！”


    陶月月白了庄波一眼，“芋头在盯着你的饭流口水，你赶紧吃饭吧！”


    庄波于是不吭声了，低头当干饭人。


    魏曾玛丽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听完这段话的震惊和悲愤，同时感到羞耻，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这是一家什么样的恶棍公司，她居然会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公司。


    “然后呢？”她颤抖着问，不敢相信自己会进入这样一家公司，不敢听下去，又想听下去。


    “测试一和二没有人会真正受害，测试三就不同了，它会真正的让你跨过那条人与……”陶月月看看旁边指了下芋头，面带微词的庄波，改口道：“人与……坏人的界限！”


    她继续说：“公司会先物色一个深陷困境的普通人。那种——妻子急需手术费、儿子欠债被追砍，或者一个彻底绝望、只想给家里留下点钱的人。公司一番巧舌如簧，说服对方签下一份协议，之后这个人会在一场‘人为安排的恶性冲突中’受伤或死亡，而他指定的受益人会在事后得到一大笔钱。大富翁公司在守信这方面倒是没的说，他们真的会给，而且很及时，绝不拖欠。


    “测试开始时，你们会和数名老员工呆在一个固定场所里面，比如食堂之类的地方，自愿牺牲者会扮作外部人员出现，比如水管工、维修员、保洁。他会因一件小事，和一名员工发生争执，双方冲突升级，越骂越难听。这时候数名老员工会站起来推搡他，自愿牺牲者会还几下手，让冲突升级。最后几名老员工把他打倒在地，抄起工具进行围殴，并要求在场的新人加入。这时，老员工们会悄悄退出群殴的人群，对新人进行打分，动手最凶、最狠的新人将获得高分，在之后得到重用；下手犹豫、力道不足的新人，之后会被派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边缘部门；至于滥竽充数，不敢下手的新人，则会被判负分，在之后两个月内被悄无声息地淘汰掉。”


    魏曾玛丽握紧的拳头里全是汗水，她瞪大眼睛，泪光晃动，嘴里喃喃道：“不！不！”


    陶月月耸肩，“‘有趣’的是，这个真正的终极测试，自愿牺牲者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场。经常是新人对着尸体还在不停殴打，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可能疯狂的引擎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到此为止，大富翁才会真正张开双手，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哗啦”一声，魏曾玛丽激动地碰翻了水杯，芋头赶紧到桌子边缘去舔。


    魏曾玛丽眼含泪光地说：“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在我们第一天被大富翁欢迎的时候，我注意到……注意到那些老员工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在评头论足……”


    “或许他们当时在下注，猜哪个新人能笑到最后。”庄波猜测。


    “还有！”魏曾玛丽回忆着，声音有点颤抖，“我在院子里看见了拿枪的人在巡逻。还有，在某个不让进的门口，我好像听见里面有惨叫声，我当时……当时以为是里面在看电影，我真蠢，我为什么要这样自欺欺人，那声音绝对不是电影里面的！”


    陶月月点头，“你现在能想起这些，很好，至少你没有完全被这层信息茧房包裹。”


    今天红哥告诉陶月月这三个测试的时候，他特别强调，自己在终极测试的时候是不敢下手的，所以他很快被边缘化，最后被辞退了。


    不过这话明显有漏洞，他亲口说未通过的人两个月就会被辞退，他怎么会呆到半年之久呢？


    况且红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躲，这哪能骗得了陶月月。


    红哥一定是亲手打死了人，通过了终极测试，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辞退了，可能是吃得太好，发胖毁掉了颜值，因为陶月月注意到红哥的身上有抽脂手术留下的细小伤疤，他大概是一个易发胖的体质。


    这笔情报花了陶月月三万元，还是讨价还价的结果，不过从交谈中陶月月得到了一些别的信息，比如大富翁公司虽然安保严密，但是居然会雇佣大量外部人员，因为那些养尊处优的“恶棍贵族”干不来脏活、重活，就连洗衣服他们都要雇人。


    红哥是个色厉内荏、贪财好吃的胖子，陶月月打算继续拉扯，从他口中再套出更多情报，让这三万元物超所值。


    滤镜破碎的魏曾玛丽情绪几近崩溃，饭一口也吃不下去，原来命运的馈赠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所谓的“美好的公司”只是某个特定角度下的幻影，深入了解之后，才知道它比那些“不要问公司能给你什么，要问你给公司带来什么”的地方更加恐怖！


    庄波柔和地安慰她，告诉她只是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并不是她的错。


    魏曾玛丽忙说：“要不我赶紧辞职吧，不要越陷越深……”


    陶月月说：“你还没入职就辞职？以什么理由呢？”


    魏曾玛丽说：“就说我因为昨天的事情感到非常愧疚，一宿睡不着，我良心上受到了谴责。”


    庄波赶走正在抢他烤肉吃的芋头，说：“也许这个理由会显得有些薄弱，未必能被批准，不过你提出辞职也可以，大富翁公司至少是守规则的，倒是不会刁难你。”


    陶月月无力吐槽：“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说了大富翁公司的诸多优点，好像你在极力推荐一样。”


    “不！当然不是！”庄波耸肩，“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一伙罪犯，只不过在罪犯的前提上，有一个守序的优点。”


    陶月月说：“但是味噌并不知道这个前提，你应该早点说明的！”


    魏曾玛丽说：“你们一开始说的话，我还没有太当回事，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感受到。唉，我真笨！那我先提出辞职试试看，不行就多辞几次。”


    “记得保密，我今晚说的这些话。”陶月月强调。


    “一定！”


    随后，陶月月迅速将饭扒光，喝掉饮料，擦擦嘴说：“我先走了，还有点事。”


    “啊？”庄波显然不想和魏曾玛丽独处，“一起走吧！”


    “我才不当电灯泡呢。”陶月月坏笑着眨下眼睛，“回见！”


    庄波咬了下后牙，他又得陪着魏曾玛丽演“对她有好感”的戏了，这让他像放进锅里的生煎馒头一样备受煎熬。


    陶月月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她要去见“新朋友”王从男，把这份情报分享给她，同时让王从男从公司内部查到红哥离职的原因，反向威胁红哥，让红哥吐出更多情报。


    情报交易就是可以以一换多、越滚越多，她对这样的工作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