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秦导。”


    李承嵘压低了声音说道，眼圈更是通红，只是克制着没哽咽而已。


    这句话不是客套，也不是艺人习惯性的反射性礼貌。


    是真正的感激。


    毕竟，这不是一次单纯的工作安排或节奏调整。


    这是一次明确的尊重。


    不是打着为了作品的旗号行压榨之实，也不是假惺惺地以互相成就的名义，换一种方式让他内卷。


    而是把决定权、选择权、节奏权，都交还给他本人。


    在这个圈子里，这种待遇太罕见了。


    尤其是从导演那边给出来的。


    他本以为这段时间会是他人生中最焦灼、最高压、最难以承受的一段时期。


    却没想到，秦昊居然能如此宽容。


    李承嵘低声说完，默默抬头看了一眼秦昊。


    结果，就看到对方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甚至带了点不客气的催促：“你这么多愁善感干嘛？对戏啊！”


    “赶紧的，咱们还有三场戏的情绪线要捋，你赶紧把眼泪收一收，不然一会儿进不了戏，我还得陪你熬夜，回去还得挨我姑娘骂……”


    李承嵘：“……”


    看着秦昊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反而很担心回去被薇薇教训的样子，李承嵘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秦导，我收拾收拾情绪，现在就开始。”


    他重新打开剧本，把桌边的盒饭推远了些。


    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来，整个人迅速切换状态。


    而秦昊则满意的点点头，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分镜图，递给他：“老朱这个角色，跟你之前演的完全不同。他不是情绪外露型，而是那种生活里积攒了半辈子的郁结和细节，必须靠你自己一点一点去呈现。”


    “比如这一场。”


    秦昊指着分镜里的一个镜头：“这一场你不说话，只是收拾厨房，但观众要能感受到你刚刚跟小女儿吵架之后的复杂心情。这不是靠哭，不是靠怒，是靠你捏锅盖、擦桌子的节奏、姿态和力道表达出来的。”


    “情绪藏在动作里。”


    李承嵘皱着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就这样坐在排练室里，低声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从镜头语法讲到角色动因，从叙事节奏讲到场景转换。


    直到快要结束时，李承嵘的手机“叮”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本来想随手按掉，结果看到内容的一瞬间，脸色忽然有些僵硬。


    屏幕上，一条某知名娱乐快讯APP的推送弹了出来。


    “贾恒导演凌晨发长文，怒斥秦昊！”


    “贾恒导演称：所谓表演结构论，完全是自以为是的扯淡，把表演庸俗化、工具化，是对艺术本质的极大亵渎！”


    “梅开二度！贾恒导演炮轰秦昊，火力全开！”


    看到这些充满火药味的导语标题，李承嵘脸色微变。


    指尖顿了几秒，才点开全文。


    而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李承嵘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至极，甚至连呼吸都微微粗重起来。


    “这个贾玉玉，他脑子被驴踢了？！”


    李承嵘冷笑一声，啪的一下把手机灭了屏。


    而秦昊原本还在认真帮李承嵘分析角色逻辑，但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之后，顿时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好笑的问到：“贾玉玉怎么了？又说我打他了？”


    贾恒，人称贾玉玉。


    乃是圈子里首屈一指的意识流文艺片导演。


    大约一个月前，秦昊曾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说，他要拍一部不矫情的，不催泪的，不无病呻吟的文艺片。


    这段话虽然不算客气，火药味也挺浓，但秦昊到底还算克制，没有点名某部作品，更没有点名某个人。


    但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


    如果往狗群里扔一块石头，有狗叫了必然是石头砸中它了。


    所以哪怕秦昊什么也没提，贾玉玉也坐不住了。


    当天就发文要驳斥秦昊。


    而秦昊当时的回应也很直接，直接约了贾玉玉线下详谈。


    结果贾玉玉做贼心虚，非要说秦昊是要跟他线下约架，结果被网友群嘲了一顿，又当面被秦昊怼了个面上无光。


    从那以后，贾玉玉就很少在出现在网络上了。


    秦昊本以为贾玉玉这段时间不吭声，是去打磨他的新作品了。


    结果他原来是在憋着找秦昊的茬儿？


    真是一个执着的人啊，难怪能拍出那么矫情的片子。


    秦昊摸了摸下巴，顿时有些想笑。


    但李承嵘却笑不出来，依旧满脸愤怒：“全是胡说八道！”


    看到李承嵘这幅模样，秦昊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好奇：“嗯？贾玉玉又在网上嘴我了？他咋说的，给我看看？”


    秦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拿李承嵘的手机。


    但李承嵘连忙往后一躲，抿了抿嘴说：“这个……您还是别看了吧？”


    “嗯？”


    秦昊挑了挑眉，心中更加好奇：“嗯？为什么？说的很难听？”


    “……这不是难听不难听的事儿。”


    李承嵘抿了抿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思考了一会儿，才有些担忧的看了秦昊一眼，随后轻声道：“您别看原文了，我就给您说一下他发了什么吧，您别生气啊，他都是胡说八道的……”


    看着李承嵘不停叠甲，秦昊顿时乐了。


    很配合的点了点头：“行，那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这么多年来骂过我的人多了，一个贾玉玉还不值当我上心，放心吧。”


    “好。”


    李承嵘点了点头，随后一边看手机，一遍小心翼翼的说：“贾玉玉说……说你那套逻辑根本不是真正的创作，只是把创作降格为套路和技法，用预设取代自由，用公式取代人性。”


    “还说你在《看你怎么演》和直播里，表现得像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控制狂，试图重构行业逻辑，却根本不尊重创作的随机性与作者的独立性。”


    “还、还说，表演不是教科书能教出来的艺术……”


    李承嵘越说越是忐忑，生怕秦昊黑脸。


    但秦昊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