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恒正在紧锣密鼓的商量他的妙计。


    但另一边，秦昊的表情却很轻松。


    甚至饶有兴味的喝完了咖啡，才慢悠悠的结账走人。


    今天他来拍摄基地，主要还是为了来租场地的。


    《饮食男女》这部电影有点特殊。


    虽然没有大场面，不用搭摄影棚，但对质感的要求非常高。


    毕竟这部电影，要表达的是一种日常生活中，细腻却隐秘的情感波动。


    不能太现代化，商业化，但也不能像某些年代片那样，带着刻意的做旧痕迹。


    说白了，就是得有真实的生活感。


    可秦昊想要的那种生活感，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搭建起来。


    毕竟，他要的不是那种，一眼就看出是搭出来的生活。


    而是真正能让观众在画面里感觉到，人一直住在这里的空间质感。


    可秦昊找了好久，都不太满意。


    摄影基地里分区明晰。


    有都市家庭、民国小巷、工地街景、复古公寓……


    每一处布景都规整、干净、甚至太标准了。


    他走过一间间布置得像样板间的生活场景，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你们这个厨房太干净了，连水渍都没有。”


    “这个客厅不应该放得这么整齐，像新开盘楼盘的样板房。”


    “谁家阳台的花都是全开的？”


    秦昊边走边指出问题，工作人员在他身后连连点头，嘴上应着“我们可以临时加点细节处理”，但语气里已经听出了点勉强。


    秦昊能听出来，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就是批量化、模板化的摄影基地，和真正有历史沉淀的老片场之间的区别。


    秦昊站在一间布置成中产家庭的布景屋门口，望着墙上那几幅明显是成套买来的装饰画，终于叹了口气。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这家摄影基地，在夏国已经算是一流的了。


    配套齐全，灯轨齐、绿幕大、转场方便、棚景翻新快。


    很多国产大片都在这里搭景拍摄。


    但也正是因为太好用了，它才少了一点时间留下的痕迹。


    秦昊不是没见过更有味道的场地。


    他在东欧电影节上，去过一个百年老厂房改造的片场。


    那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扇窗户都不是道具，而是几十年来真实生活留下的印记。


    那种地方，不用太多置景，镜头随便一推，味道就出来了。


    而眼前这座基地，虽然干净、规范、便于拍摄，但他站在里面，只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虚拟世界里的楚门。


    关上房门，秦昊叹了口气、


    转头，望向走廊尽头那扇孤零零的白门。


    那是今天要看的最后一个样板间了。


    他早就听说，那个房间风格有些跳脱，跟主流家庭布景不太一样。


    有点乱，有点旧，主题也不明确。


    所以被排在角落里，几乎没人选。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死马当活马医，他对自己说。


    于是，他迈步走了过去，伸手推开门。


    门吱呀一声响，像是好久没人进来过。


    但也就在推门的一刹那，秦昊顿时愣住了。


    惊艳。


    是他当时最直观的反应。


    这间屋子……竟然真的有生活的痕迹。


    斑驳的木地板，地脚线处还有泛黄的水渍。


    沙发靠垫有点塌，像是有人常年窝在那里看电视。


    阳光透过带点灰尘的窗纱，落在茶几上。


    墙角摆着一株不太健康的绿萝，枝蔓向上蜷曲，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餐桌上没有餐具，但留着几圈杯底印，一旁书架里塞着几本歪歪斜斜的旧书。


    书页微卷，像是刚被合上不久。


    甚至连厨房那边的油烟机外壳，也隐隐透出一点使用过的暗色痕迹。


    这不是一间搭出来的房子。


    这是一间，似乎真有人在这里生活、煮过饭、发过呆、吵过架的房子。


    秦昊立刻走进去，视线飞快扫过房间每个角落。


    “这是谁设计的？”


    他转头问身后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对这间屋子感兴趣：“这个啊……我找一下资料，等一下。”


    秦昊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然而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却抬起头。


    有些尴尬地说：“设计这间的，是个实习布景师，姓王，叫什么王竞来着……不过他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


    秦昊皱起眉：“为什么？”


    工作人员回忆了一下，解释道：“呃……因为工期太慢。他喜欢在布景上加很多细节，动不动就一整个下午摆一面墙，还非要翻旧货市场找真家电、真台灯回来。场务说他画蛇添足，很多道具又不能重复利用，公司嫌他成本太高……后来就辞了。”


    听到这话，秦昊轻轻“啧”了一声。


    但他没有说更多。


    只是缓缓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指尖划过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破损的沙发扶手，还有墙上一幅小幅画作的边框。


    画并不精致，甚至有点拙劣。


    但色调温柔，透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情感。


    而秦昊越看越是满意，当场拍板，连房间带整栋楼都租了下来，一口气缴纳了半年的租金。


    ……


    而与此同时，王竞正窝在他那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开着一场冷冷清清的直播。


    他架着手机，一边熟练地削着一块旧木头，一边念叨：“这个是我从楼下收废品的阿姨那儿淘来的梨木，密度高，不容易裂。我们今天就来做个小挂钩。”


    直播间的观众屈指可数，弹幕稀稀拉拉，大多是老熟人。


    “老王又开始摆了。”


    “这挂钩你都做第三次了。”


    “你啥时候回去上班啊？”


    王竞低头笑了笑，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王竞绞尽脑汁的想骚话，想着该怎么跟弹幕互动的时候。


    手机却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是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他愣了一下，直播也没顾得上关，随手接起：“喂？哪位？”


    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声音。


    “是王竞吗？我是摄影基地的林主管。”


    听到这三个字，王竞一下子坐直了。


    “林哥？什么事？是叫我回去上班吗？”


    王竞有些期待的问到。


    然而电话那头却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不……是秦昊，秦导演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