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听着苏云熙的问题，嘴角勾了勾。


    “我想拍一个厨子。”


    他说得很随意，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苏云熙愣了一下：“……你不是拍过《舌尖上的夏国》了吗？还拍厨子？”


    “怎么？吃上瘾了？”


    秦昊听见这话，轻笑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故意顿了两秒。


    然后才慢悠悠地道：“我要拍一个味觉失灵的厨子。”


    苏云熙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味觉失灵？……你是认真的？”


    “嗯。”


    秦昊点点头，眼神落在前方缓缓移动的车流里，语气却变得认真：“一个从小在餐馆长大、继承父亲手艺的厨师。手艺极好，做出来的东西人人称赞，是那种街坊邻居都抢着预订的大厨。”


    “但某天，他忽然失去了味觉。”


    “……”


    苏云熙眼睛微微一睁，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设定。


    “然后呢？”


    秦昊将手臂搭在车窗边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措辞：“然后，他就只能靠记忆做菜。用过去的经验、感觉、身体的肌肉记忆来还原味道。”


    “但问题是……世界已经变了。”


    “人们的口味变了，吃饭的意义也变了。他的女儿成了素食主义者，老顾客搬到了别的城市，社区被拆迁，连他常用的调味料，都因为各种问题换了配方。”


    “他仍在用过去的方式坚持做饭，但再没有人告诉他好不好吃。”


    “他失去了味觉，也失去了回馈。”


    苏云熙静静听着，眼神里似懂非懂，带着几分迷茫。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能从中听出什么大道理来，但又好像很普通，很家常。


    “这很常见吧，你在隐喻时代？变迁？或者是什么东西？”


    苏云熙试图用娱乐圈常规的方式来理解。


    但秦昊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说道：“谁知道呢，可能吧，但是我只想拍这么一部电影。”


    “没有贫困，没有家暴，没有政治挂钩，也没有血泪控诉。”


    “就是一日三餐，锅碗瓢盆。一个父亲和三个女儿，一个城市与家庭的记忆，一个老厨子对味道的执念。”


    “名字呢？”苏云熙问。


    秦昊偏头看她，像是在认真思考。


    然后答道：“叫《饮食男女》。”


    苏云熙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还挺雅的。”


    “是啊，很温和，很日常，很生活。”


    秦昊的声音很轻，“但你知道吗？越是生活的东西，越容易被忽略。就像饭菜，只有当你吃不到的时候，才知道它的重要。”


    “那你打算怎么拍？就拍一个厨子做饭，三女儿谈恋爱？”


    “当然不止。”


    秦昊笑了笑，“要拍他们怎么从父女变成陌生人，又怎么一点点重新找回彼此的连接。要拍这个厨子怎么在失去味觉之后，重新学会用心去感受味道。”


    “要拍饮食男女，拍人之大欲存焉，可不是只讲吃的。”


    而苏云熙听完，沉默了几秒。


    不像是有所感触，而似乎是在斟酌着怎么说。


    最后才轻轻摇头。


    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夏国也有几个导演在拍文艺片。”


    她抬眼看了秦昊一眼，声音柔和了些许：“而且有的拍的是真正的苦难……就是那种乡村的贫瘠和艰难，还有底层的挣扎、生活的困顿。”


    “还有的导演拍那些边缘人的故事，揭示社会的阴暗面，讲得深刻，刻骨铭心。”


    说到这里，苏云熙皱了皱眉。


    像是有些反感，又像是有些无奈。


    看着秦昊认真的眼神，苏云熙想了一下。


    随后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语气解释道：“老公，虽然我们不喜欢那样的电影，但客观来讲，你这个味觉失灵的厨子的题材，说实话，论深刻和批判力度，恐怕不如那些苦难史诗，甚至不如那些乡村题材和社会现实电影。”


    “……你觉得呢？”


    要是奔着拿奖去的话，是不是也该……和光同尘一些？


    苏云熙犹豫的看着秦昊。


    而秦昊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讨好别人。”


    “好吧。”


    苏云熙徐徐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欣慰。


    如果按照秦昊的拍法，他大概率是拿不了奖的。


    别说金树叶、奥X卡、曙光奖之类的有分量的大奖，恐怕就连二三流的外国水奖他都拿不到。


    但在听到秦昊说，他没兴趣讨好别人的时候，苏云熙心中竟然有了几分自豪。


    她早该想到的，这就是秦昊！


    “好，我支持你！我们一起把味觉失灵的厨子给拍出来！”


    苏云熙掷地有声。


    秦昊：“……其实这部电影叫饮食男女。”


    “……哦哦哦。”


    苏云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随后重新发动汽车，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街边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带着一点傍晚特有的温暖湿意。


    苏云熙刚把包放下，还没脱鞋。


    秦昊已经蹲在厨房门口，眯着眼打量灶台：“煤气还通着吗？冰箱里有菜没？”


    “你要做饭吗？”


    苏云熙随口问道。


    秦昊也会做饭，尤其是当年留学的时候，更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所以秦昊偶尔兴致来了，也会上手炒两个菜。


    苏云熙一开始也没在意。


    但看到秦昊不光要做饭，还把口罩给戴上了之后，苏云熙的表情就变得警觉起来了。


    “你要干什么？！”


    “啧。”


    秦昊捏起一瓶生抽，隔着口罩闻了闻：“我想试试没有味觉没有嗅觉的人是怎么做饭的。”


    “……好抽象啊你！”


    苏云熙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你又不是演员，试这个干什么啊？”


    “我确实不是演员，但我是导演啊。”


    秦昊理直气壮地回答。


    导演难道不应该更懂角色吗？


    听完秦昊的诡辩，苏云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那你拍医患题材，是不是还得去实习一年医生？”


    “哦，那不用，我有从医资格证。”


    “……”


    最后，苏云熙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来，挽起袖子：“薇薇一会儿就放学了，你去接孩子，做饭让我来，乖。”


    秦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