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许阁老之刚直
作品:《大明:从科举到权倾天下》 李霁被老师许阁老这么定定地看着,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许国突然开口问李霁:“为何去求申阁老,而不与为师说此事?是觉得为师不如他申首辅权柄在握?”
李霁忙起身揖礼,恭声回道:“老师德高望重,功勋卓著,世人无不敬仰,学生绝无此想。只是此案事关逆鳞,贸然提及定会触怒龙颜……”
许国抚了抚手中的奏章,轻笑一声,说道:“是啊,他申汝默位列首揆,皇帝倚重,何等的皇恩浩荡!他的学生屡遭弹劾,皇帝为保全其颜面,尽将弹劾的奏章视而不见,留中不发。”
说罢,许国便提起手边的笔,竟是亲自给关于吴南远的刑部议刑奏章票拟。
李霁见此,忙惊道:“老师不可……”
许国的票拟很短,为:判罚过重,贬谪即可!
后面署名,日期,谨具奏闻。
许国看着李霁,说道:“申汝默无须开口,皇帝便为他保下学生,为师确实比不得他。但为师进言,皇帝他总该是要听上一听!”
李霁看着恩师许国,开口道:“学生多谢恩师,然此事或可再想想其他办法转圜……”
李霁不禁感叹,自己这位座主恩师之刚直,果然名不虚传!
同时,心中无比感动,自己在申时行面前那般伏低姿态,可申大首辅呢?
高高在上,那是一种藐视的态度!是的,李霁只感受到了被藐视!
许国微微摇头,回道:“光风,你不了解今上,就此事而言,其他转折迂回的方法全然无用!”
将小票轻轻贴于奏章上,许国继续说道:“为师也并非全是为帮光风你,张太岳已故去多年,皇帝他仍耿耿于怀,不时便为此旧案兴起风波,为师早已想进言了。张太岳是专权不假,可也曾于国家有大功。”
许国在张居正死后遭清算时,是肯定其功绩的,曾言张居正“肩劳任怨,举废饬弛,弼成万历初年之治”。
也反对过度清算,认为有失公允,不应该因为一些过错就被全盘否定,更不应该牵连其家属。
李霁还是担心,正欲开口再劝。
许国摆摆手制止道:“为师知你所想,无须多言,放衙了,你且回去。”
李霁再次庄重地向面前这位恩师揖了一礼。
出了值房,李霁不禁回头看了眼值房内,许阁老值房的外间空荡荡而无一物装饰。
又转头朝首辅申时行的值房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霁才抬脚缓缓往文渊阁外走去。
第二日,许国就将吴南远议刑的奏章与其他奏章一起,交给了来内阁的司礼监太监。
当日,司礼监的太监便来传达皇帝朱翊钧的旨意,许国经手的奏章有四道须重新票拟,其中就有议吴南远判罚的刑部奏章。
许国依旨重新票拟,但对吴南远的判罚票拟意见依旧不变。
第三日,司礼监的宦官再次传达旨意,着重与许国言明,对荆州府通判的判罚务必重新票拟。
第四日,司礼监的人看见关于荆州府通判的判罚票拟意见时,不禁脸色一变。
这位许阁老想做什么?一连三次票拟意见,竟只字未改!
前来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魏伸,一脸为难地看着许国,开口道:“许阁老,有一道是否忘了重新票拟?”
许国神色平静地回道:“魏公公,俱已重新票拟,呈送御览即可。”
魏伸闻言,不禁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许国后,只得无奈转身离开内阁。
待司礼监的宦官一离开,李霁便进到许阁老的值房,还未开口,便被老师许国制止。
意思就是:别说废话,有事务就禀报,没事就出去做自己的事!
李霁只得又转头出了值房,回到文书房继续处理手头的奏章,但一直心绪不宁。
没多久,内阁又来了几位宦官,皇帝传召建极殿大学士许国入乾清宫,前来宣召的是朱翊钧身边的太监田义。
李霁见此,不禁站了起来,目视着恩师许国与几名宦官出了文渊阁,眼神之中,尽是担忧。
乾清宫中,皇帝朱翊钧高坐御座之上,紧盯着站立殿中的大学士许国,怒火几欲从双目喷薄而出。
代表无上皇权的威严五爪团龙纹,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而抖动。
朱翊钧将牙咬得咯咯作响,终于开口寒声道:“许大学士!朕已作批示,敢以江陵称张贼者,严惩!刑部所议荆州府通判之罪重吗?”
许国面无惧色,凛然回道:“回禀万岁,臣确实以为判罚过重。”
朱翊钧猛然从御座站起,龙袍大袖下双拳紧握,森然质问道:“你是要为张贼之罪辩驳?”
许国振袖拱手,朗声回道:“禀万岁,张居正专权之罪早有定论,臣无异议!然其所施之政,如今仍有推行,未有全然否定之,则代表于国有利。”
顿了顿,许国继续道:“且朝中半数以上官员,皆曾与张居正同朝为臣,与其政见相同者均为逆臣?政见相左者便为忠臣乎?”
许阁老是性格刚直,但是谁敢质疑他的政治手腕?
仅仅几句话,便顶得朱翊钧哑口无言!
许阁老的话可是杀机四伏,皇帝你认为与张居正政见相左的人就是忠臣?
那邹元标当年在午门外,亲眼目睹四名同僚被廷杖,打得血肉模糊,转身依然上书反对张居正夺情,受你八十廷杖,这还不忠?
皇帝你将其起复又贬谪?邹元标是忠臣,那你所为就是昏君!
若皇帝你认为与张居正政见相同者就是逆臣?好!那就首推现任首辅申时行!
当年张居正执政之时,申时行就是其铁杆嫡系,他才是与张居正关系最为密切的朝臣,许多改革举措得以施行,就有申时行的大力辅佐。
而且申时行继任首辅后,也就废了一条考成法,大部分国策依然是沿用张居正执政时所施行的。
申时行是不是逆臣?该不该罢黜?皇帝你为什么让其位列首揆,执政中枢这么多年?说话!
若是申大首辅在此,怕是都要汗流浃背。
这问题实在是太过尖锐,根本无法深究,而且现在又是你皇帝本人一直揪着不放。
站在御座前的朱翊钧,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双眼一黑,竟是气得险些晕了过去!
此刻,想是已在心中暗骂许大学士老匹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