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雷调试设备的间隙，林凡靠在走廊的舱壁上，看着舷窗外不断翻涌的蓝光。


    那些光流像被无形的手揉碎的星河，正沿着舰体的切线缓缓爬升，在装甲板上凝结成半透明的冰晶，又在三秒后化作雾气消散。


    他忽然想起赵清灵之前和赵清灵去看极光的时候，赵清灵还一直说着，想再去一次。


    倒是没想到，到现在一直都是遥遥无期。


    “通了。”郭天雷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可以了。”


    “谢了。”林凡微微点头致谢，随后拿着电话就走到了一旁。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先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刺耳膜。


    林凡刚要开口，那边突然炸开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林凡？！”


    赵清灵的声音裹着信号干扰的杂音，却依然清晰得像在耳边。


    林凡喉头一紧，原本想说的“我没事”卡在舌尖，最后只化作低低的一句：“是我。”


    五秒的延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回音的间隙，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舱壁上的声响，和远处引擎室传来的轰鸣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节奏感。


    “你还知道打回来啊！”赵清灵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撒娇的嗔怪，可尾音里的颤抖藏不住，“海上城市的通讯部三天前就说南极有异常电磁脉冲，我每天守着电话等...”


    “抱歉。”林凡打断她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哑，“这边信号一直被屏蔽，今天才找到破解的办法。”


    林凡没敢把实情讲出来，毕竟出门在外，他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太过担忧。


    又是五秒的沉默。


    这次听筒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抽鼻子，又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林凡数着墙上的刻度线等，直到那声带着鼻音的“你受伤了吗”传来，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肩膀的纱布，淡蓝色的血丝已经渗透了两层棉布，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小伤，蹭破点皮。”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在纱布边缘捏出了褶皱，“你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我好得很。”


    “我才不信！”赵清灵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点哽咽，“王医生昨天来送报表，说你在南极穿的那套装甲能源核心有辐射隐患，我查了红龙科技的备案，上面写着风险未知...”


    “那些都是夸大其词。”林凡笑着打断，目光落在舷窗外飘过的一块浮冰上。


    那冰山里冻着条半透明的鱼，蓝盈盈的鳞片在光线下闪闪发亮，像极了赵清灵去年生日时，他送的那条蓝宝石项链。


    “我现在能跑能跳，还能徒手掀翻装甲车，不信等我回去演示给你看。”


    延迟的间隙里，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放在桌面的轻响，接着是赵清灵刻意放柔的声音：“我不管你现在能做什么，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亮起来，像是在强装轻松，“海上城市的独栋小别墅建好了，我给你留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日出的那种。”


    “你上次说想看凌晨四点的海，我特意让施工队把窗台加宽了三十公分...”


    林凡靠在舱壁上，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海上城市的新变化，医院的儿科病房刷成了天蓝色，超市里进了新的热带水果，连巡逻队的快艇都换了新的涂装。


    这些琐碎的日常像温水，一点点漫过他紧绷的神经。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那晚，赵清灵趴在他怀里画设计图，说要把书房的天花板做成星空顶，“这样你加班晚了抬头就能看见星星”，那时他还笑话她“尽想些没用的浪漫”。


    “对了，”赵清灵的声音突然压低，“你走了之后没多久，爸妈就搬过来住了，前些日子还在说，你要是再不给家里打电话，就亲自飞南极找你。”


    林凡刚想笑，听筒里突然传来林雄军标志性的大嗓门，震得他耳膜发麻：“臭小子！你还知道打电话？！”


    老爷子的声音里满是火气，却能听出刻意压抑的关切。


    林凡想象着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老花镜，眉头皱成“川”字的模样，忍不住放软了语气：“爸，您消消气，我这不是忙嘛。”


    “忙？忙得连个电话都打不了？”林雄军哼了一声，“我跟你妈天天看新闻，那些蓝光漩涡的报道都快把人吓死了！你倒是好，还敢往那漩涡里钻...”


    闻言，林凡叹了口气。


    这议会还真是晦气啊。


    把这些事儿曝光了，自己这边还得承受家里的压力。


    得闹上天去了。


    “爸，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陈锦兰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点哭腔，“上次你去国外，说是去视察，结果回来浑身是伤。这次去南极，又说是什么‘技术测试’，你当我老糊涂了看不清新闻里播放的吗？”


    林凡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他能想象出母亲此刻正抹着眼泪，父亲在一旁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从小到大，每次他出远门，家里都是这样的光景。


    “妈，这次真的不一样。”林凡放轻了声音，像小时候犯错时那样哄着，“这次的事情，不是关乎我自己的，不是关乎国家的。你儿子给你透露一下，这次的事儿是关系全世界全人类的。”


    “也就是说，你儿子现在是在当大英雄。”


    “所以，等这事儿了结了，我就回家陪你们。您不是一直想去苏州园林吗？咱们去住一个月，天天吃松鼠鳜鱼。”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凡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陈锦兰带着哽咽的叹息：“妈不要你带我们去哪儿，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一定。”林凡说这话时，目光再次落在肩膀的伤口上。淡蓝色的血丝已经浸透了纱布，像条苏醒的小蛇在皮下缓缓蠕动。


    挂电话时，郭天雷递过来一瓶温水：“聊了十七分钟，破了这半个月的通话时长纪录。”


    林凡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就干得发疼。“李慕辰那边有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