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云菀刚起床就感到一阵不适。


    但想到还有两笔订单要赶，她还是强撑着来到车间，组织林母和母亲叶琴加紧生产。


    叶琴昨日才到厂里，对制衣机操作还不熟练，但帮着林母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菀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母伸手摸了摸云菀的额头，温度倒还正常。


    听到动静，车间里的机器声停了下来。


    叶琴看到女儿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心疼的说：“快去医疗点看看吧，别硬撑。”


    云泽阳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担忧的走过来。


    “没事，可能是……来例假了。”


    云菀勉强笑了笑，实际上她腹部绞痛难忍，胃里翻江倒海。


    说是例假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她猜测自己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发作。


    “必须去医疗点！”林母说着就要解围裙。


    “妈，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先忙。”云菀摆摆手，强撑着推车出门。


    刚骑出不远，一阵剧烈的恶心感袭来。


    云菀慌忙扔下自行车，扶着墙剧烈呕吐起来。


    吐到最后只剩苦水，她双腿发软，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同志，你还好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云菀回头，看见一位剪着齐耳短发的瘦弱女子，宽大的工装显得她身形更加单薄。


    “我……呕……”刚想说话，又一阵干呕袭来。


    “我送你去医疗点吧。”女子利落的扶起自行车，眼神关切。


    医疗点的诊断证实了云菀的猜测：急性肠胃炎。


    “幸好来得及时，再拖下去可能会胃出血。”医生开了药，安排云菀输液治疗。


    这位名叫宋雪的造纸厂女工跑前跑后，取药、找护士、安排床位，忙活了二十分钟才在云菀身边坐下。


    “宋雪姐，今天多亏有你。”云菀虚弱的笑了笑，“我在梧桐服装厂上班，叫云菀。”


    宋雪腼腆的将碎发别到耳后，细心的调整了输液速度：“输太快手会肿，药效也不好。”


    云菀劝她先回去休息，宋雪却坚持要陪护到输液结束。


    这份淳朴的善意让云菀心生温暖，


    两人聊起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宋雪说自己在造纸厂要轮夜班，确实很辛苦。


    “车间设备二十四小时不停转，我们都习惯了倒班。”


    宋雪腼腆的笑了笑，目光不自觉的被云菀吸引。


    眼前这个女子漂亮得像是电视里的明星，却没有半点架子，眼神温柔又亲切。


    两人聊着天，药水很快见底。


    宋雪连忙起身去叫护士。


    “回去按时吃药，这两天饮食清淡些。”护士拔针时叮嘱道。


    宋雪看着云菀仍显苍白的脸色，不放心的说：“我送你回去吧？”


    云菀感激的点头：“那就麻烦姐送我去梧桐服装厂。”


    初夏的微风轻拂面庞，云菀望着宋雪瘦削的背影，想多关心几句又怕唐突。


    此时服装厂门口，云泽阳正焦急的踱步。


    妹妹去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回来，他正准备出门寻找，就看到一个陌生女子骑车带着云菀停在门前。


    “菀菀！这位是？”


    “这是路上帮了我的宋雪姐。”


    云菀介绍道，“宋雪姐，这是我哥云泽阳。”


    云泽阳连忙道谢，热情邀请宋雪进厂坐坐。


    宋雪婉拒后匆匆离去，心里还在想：原来梧桐服装厂的工人也这么有气质。


    回到厂里，全家人立刻围了上来。


    林母拉着云菀的手问长问短，云菀轻描淡写的说只是肠胃不适，只字未提自己呕吐和输液的事。


    云泽阳看在眼里，心疼却不好多问。


    傍晚七点，五百件成衣终于如期完工。


    但这也意味着厂里的库存再次告罄。


    晚饭后，云菀召集家人开会：“现在的情况，我们实在分身乏术。我打算请个帮手，你们觉得呢？”


    云泽阳第一个响应：“我赞成！今天去县城转了一圈，夏装需求特别大。要是带样品去，那些人肯定抢着要。”


    云泽阳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对零售业务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


    他打算先在县城设立固定销售点，等时机成熟再进军省城市场。


    但眼下最大的困扰是产能跟不上需求。


    林母和叶琴交换了一个眼神，今天她们确实因为家务和孩子耽误了不少工作时间。


    “我们同意请人帮忙。”


    林母提议道，“乔科伟的母亲做事麻利，话也不多，是个合适的人选。”


    云菀点头赞同。


    她见过这位婶子，是个踏实肯干的。


    “那就麻烦妈去请乔婶来帮忙，月薪五十元，负责一日三餐和白天照看孩子。”


    “采购还是我们自己来。如果以后忙不过来，可以再增加人手。”


    其实云菀心里还惦记着宋雪。


    在医院闲聊时，她得知宋雪会些针线活。


    但刚认识就挖人跳槽，未免太唐突。


    况且服装厂刚起步，作为私营单位，吸引力还不足。


    会议结束后，云菀注意到哥哥情绪低落，特意留下他谈心。


    “哥，有什么烦心事吗？”云菀关切的问道。


    云泽阳低着头，眉头紧锁：“菀菀，我是不是不适合做生意？下午来了几个商贩，最后都没谈成……”


    云菀了然一笑：“谈判是需要经验和技巧的。哥，你的性格其实很适合这工作，只是还需要些历练。”


    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认真的说：“你千万别妄自菲薄。你是厂里的中流砥柱，也是家里的顶梁柱。爸妈年纪大了，以后家里都要靠你拿主意。”


    云菀这番话发自肺腑。


    她不可能永远扶持着云家人前行，眼下只是过渡阶段。


    等他们羽翼丰满，她就能放手追逐自己的梦想。


    在妹妹坚定的目光中，云泽阳感到一股力量涌上心头。


    他挺直腰板郑重道：“菀菀，我不该这么消极。”


    “哥，你一直都很优秀！”


    晚上八点，第一批批发商准时来提货。


    验完货后，他们满意的付清尾款，又提出新需求：“云老板，我们想再加订一千件，不知道多久能交货？”


    为了这批货，他们跑遍了周边三个县城的服装摊点。


    对比后发现，云菀的服装无论质量还是价格都极具竞争力，预计五天就能售罄。


    云菀暗自赞许这两人的商业眼光，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商机，前途不可限量。


    “目前订单排期较满，这一千件至少要十天。”她故意把交货期说长了些。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签协议付定金。”


    送走客户后，云泽阳不解的问：“我们三天就能做完六百件，一千件四天足够，为什么要说十天？”


    见哥哥开始思考经营策略，云菀欣慰的解释：“我们做生意要掌握主动权。留出缓冲期，既避免被动，又能维护信誉。”


    云泽阳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操之过急了。


    次日，云菀的肠胃炎已好转。


    她带着白糖和几件自制新衣，按记忆寻到宋雪家所在的城北老巷。


    斑驳的墙皮剥落，青苔爬满墙角。


    “婆婆，请问宋雪家住哪儿？”云菀柔声问道。


    “啥？”


    “宋——雪——”


    “哦！我们这儿没这人！”


    正当云菀哭笑不得时，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凑过来：“妹子，你找宋雪啥事？”


    “我是她朋友，找她有点事。”云菀连忙答道。


    那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云菀，撇了撇嘴：“宋雪还有你这样的朋友？可真是稀奇。”


    “巷子尽头最破的那户就是她家。不过婶子劝你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少跟她来往为好。”


    云菀闻言皱了皱眉。


    “别整天寡妇长寡妇短的，宋雪是个好孩子。”


    一旁的老婆婆不满的瞪了妇女一眼，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


    按照指引，云菀来到巷尾。


    果然如那妇女所说，宋雪家的门板破旧漏风，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洗衣声。


    “宋雪姐，我是云菀。”云菀轻轻叩门。


    “哎，在呢！”宋雪匆忙擦干手上的泡沫迎出来，


    “菀菀妹子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她搬出一张老旧的小木凳，“家里简陋，你别嫌弃。”


    “快喝点水。”宋雪忙着洗茶盅倒水，云菀拦都拦不住。


    趁这空档，云菀环顾四周：两间低矮的瓦房，一个半露天的厨房，加上这个小院，就是宋雪的全部家当。


    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院子里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淡淡清香，为这个清贫的家添了几分生气。


    “宋雪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云菀递上白糖和衣服，“你一定要收下。”


    “这太贵重了！”宋雪连连摆手，她只看到白糖，还没发现袋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


    “你要是不收，就是把我当外人了。”云菀坚持道。


    宋雪这才红着脸接过礼物。


    她瘦削的脸上写满局促，放好东西后关切的问：“菀菀妹子，身体好些了吗？还恶心吗？肚子还疼不疼？”


    “吃过药就好多了。”


    云菀起身转了个圈，“你看，我全好了！”


    见云菀活泼的样子，宋雪不禁笑出了声。


    “其实今天来，除了道谢，还有件事想请宋雪姐帮忙。”


    云菀重新坐下，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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