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拂晓,云菀已经整装待发。


    路过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时,她停下脚步给高建光拨了个电话。


    “高总您好,我是云菀。杂志已经寄出来了?太感谢了!还有件事想麻烦您……”


    她简要说明了需要塑料模特的事,高建光爽快地应承下来。


    考虑到昂贵的电话费,两人没有多聊便挂断了。


    走在林荫道上,云菀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服装厂还没取名。


    阳光透过梧桐新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伴着微风传来,初夏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叫梧桐服装厂吧!”这个名字跃入脑海,寄托着全家人对这份事业的期许。


    林母和哥哥对这个名字赞不绝口。


    虽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但大家都干劲十足。


    云泽阳尤其刻苦,不到三天就熟练掌握了制衣机的操作。


    云菀早有计划时就着手设计夏装图稿,现在只需将纸上创意变为现实。


    打版是最关键的环节,一旦版型确定,后续复制就容易多了。


    她耐心指导婆婆和哥哥,从不过分催促,深知熟能生巧的道理。


    起初,云泽阳一天只能完成十件衣服,以缝纫机的标准这已经很快了,但对专业制衣设备而言还有提升空间。


    第二天,他的产量就达到了二十五件,林母虽然稍慢些,但也进步神速。


    “哥,你已经很厉害了。”云菀主要负责打版工作,将几个新设计的版型交给他们后,她开始着手更重要的事。


    “菀菀,批发价定四块钱真的行吗?”云泽阳看着销售方案,眉头微皱。


    海市时他们只卖两块五,这一块五的差价让他担心会吓跑客户。


    云菀转动着手中的铅笔,早有准备:“哥,你算过那些二道贩子的成本吗?来回车票、食宿,折算到每件衣服上至少增加一块钱。更别说耽误的时间成本了。”


    云泽阳听完妹妹的分析,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菀菀,你说得对。这么算下来,我们的定价确实合理。”


    “我仔细核算过,”云菀拿起桌上的账本,“每件衣服的成本在一块三到一块六之间。省城里那些款式普通的衣服都能卖五块钱,我们的设计更胜一筹。”


    她顿了顿,“而且我打算实行统一零售价政策,所有经销商都必须按我们定的价格销售,否则就终止合作。”


    云泽阳挠了挠头,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样既能保证经销商的利润透明,又能避免他们互相压价?”


    云泽阳如今说起商业策略来头头是道。


    海市之行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哥哥真厉害!”云菀欣慰地笑了,“作为城里少有的私营服装厂,我们要做规则的制定者。经销商赚多少,全看他们的销售能力,这样反而能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兄妹俩在办公桌前逐条讨论销售方案。


    云菀特别强调,即便创业初期再忙,也绝不允许加班加点。


    “到点吃饭,按时休息,”她严肃地说,“透支健康是最愚蠢的做法。我们要用智慧取胜,而不是靠拼体力。”


    起初云泽阳不以为然,直到被妹妹严厉批评:“你们这样拼命,不仅伤身体,还会造成心理压力!”


    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他终于明白过来。


    林母更是言听计从,严格按照儿媳的安排作息。


    果然,休息好了,效率反而更高了。


    忙碌之余,云菀从未忽略家人。


    她每天订新鲜牛奶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和年迈的公婆,不过她自己不喝,她始终不习惯那个味道。


    半个月后,当他们赶制出近千件成衣时,乔科伟亲自送来了梧桐服装厂的营业执照。


    “乔大哥,太感谢了!”云菀捧着执照,如获至宝。


    乔科伟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厂房,特别是那个精心布置的样品展示区,不由得对云菀刮目相看。


    “开业时间定了吗?这些衣服准备怎么销售?”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该把做批发生意的宋鹏程介绍给云菀认识。


    乔科伟与宋鹏程的相识纯属偶然。


    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为了给家人补充营养,乔科伟不得不四处寻找肉源,这才在暗巷里遇见了偷偷卖猪肉的宋鹏程。


    实际上,像宋鹏程这样暗中倒腾紧俏物资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以公道的价格满足着老百姓的需求。


    “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天开业吧!”


    云菀拍板决定,“乔大哥,明天周末,您可得来给我们捧场啊。”


    她并不指望第一天就有生意,但开业仪式必须隆重,她要让人都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服装厂。


    林母和云泽阳立刻行动起来。


    接亲家、买红绸、备鞭炮,虽然请不到腰鼓队游街宣传,但该有的排场一样不能少。


    云菀沉着地分配着各项准备工作。


    云家这边,云大军翻出了压箱底的中山装,这还是他结婚时置办的。


    “老头子,这大热天的你穿这个?”叶琴又好气又心疼。


    云大军局促地摸着衣服:”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免得给菀菀丢脸……”


    正说着,云泽阳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爸妈,菀菀特意给全家做了新衣服。”


    昏黄的灯光下,他详细汇报着服装厂的筹备情况,“菀菀本想亲自来接你们,但厂里实在走不开……”


    云大军欣慰地看着儿子侃侃而谈。


    短短时日,他的进步显著,这都是跟着菀菀历练的结果。


    “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帮忙。”云大军一挥手,全家人怀着期待各自回房。


    天还没亮,云家老小就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摸着身上时髦的新衣裳,他们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这衣服,也太洋气了!


    昨天云泽阳特意骑车回来,就是为了今天能载着父亲去镇上。


    天刚蒙蒙亮,父子俩就整装待发。


    “哎哟,云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早起倒夜壶的邻居张大婶揉了揉眼睛,惊讶地看着云家人一身时髦的新衣裳,“这衣服可真精神,哪儿买的?”


    “菀菀叫我们去城里看看。”云大军坐在自行车后座,不自在地整了整衬衫领子。


    望着云家人远去的背影,张大婶不禁感叹:“云家这是要过上好日子喽!”


    服装厂这边,云菀倒是气定神闲。


    说是开厂,其实规模也就是个家庭作坊。


    在政策尚未完全明朗前,她打算稳扎稳打,暂时不打算招工。


    倒是林父林母激动得一夜没合眼,早上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让云菀又感动又好笑:“爸、妈,今天就是图个喜庆,不用这么紧张。”


    “菀菀,我……我昨儿个把你妈的老姐妹们都通知了。”


    林父搓着手,有些忐忑,“人多热闹些,你看成不?”


    “爸,有您二老帮衬,是我的福气。”云菀笑着应下,转身去看孩子们起床没有。


    林母嗔怪地瞪了老伴一眼,自家儿媳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上午八点,云家人第一个到达服装厂。


    看着张灯结彩的厂门,云大军眼眶发热,村里谁家闺女有这等本事?


    “亲家来啦!快里边请!”一身新装的林父热情地迎上来,紧紧握住云大军的手。


    侯涛和乔科伟紧随其后,撸起袖子就帮忙张罗。


    云菀早就在生产区拉了警戒线,今天只开放前院和办公室,车间的布置一目了然。


    不一会儿,院里就挤满了人,林家的老友、邻居,甚至街坊四邻都闻讯而来。


    “大家静一静!”林父被推上前台,声音洪亮,“今天是我儿媳云菀服装厂开业的大喜日子!”


    看着台下三十多位宾客,他底气十足,“下面请云菀同志说几句!”


    云菀从容上前,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感谢各位亲朋的到来。如今政策好了,我们不仅要吃饱穿暖,更要穿得体面。合身的衣裳能让人精神抖擞,干活都有劲儿!”


    站在人群中的乔科伟暗暗惋惜:要是能录下这一幕给林清远看,那个疼媳妇的汉子怕是要乐疯了!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