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琴的手从云菀额头上移开，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再烧起来。”


    云菀握住母亲布满老茧的手，轻声安慰：“娘，我真的没事了，您别担心。”


    “没事就好……”叶琴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早饭时分，云菀放下碗筷，声音轻柔坚定：“爹，娘，林清远走了，我不想一个人在家自学了……我想去上学。”


    “好啊！”夫妻俩异口同声的答应。


    云泽阳咬着筷子，好奇的问：“妹妹想上几年级？”


    “按年龄……应该是六年级。”云菀迟疑道。


    叶琴给女儿夹了块咸菜，温声建议：“菀儿，要不等到夏天直接上初一吧？这大冷天的去当插班生……”


    她顿了顿，把担忧咽了回去。


    云菀会意的点头：“娘说的对，那我就等夏天再去。”


    “可你从没上过学……”云泽阳皱起眉头，“自学能跟上吗？”


    “放心吧哥，”云菀眼睛弯成月牙，“我现在学初二的内容都不成问题呢。”


    “我妹妹就是厉害！”云泽阳竖起大拇指。


    “哥哥也很聪明啊。”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夸赞，逗的父母笑出了声。


    叶琴看着兄妹俩，佯装生气：“行了行了，再夸饭都凉了！”


    饭后，云泽阳背着书包去上学，父母也去生产队上工。


    偌大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云菀一个人。


    她习惯性的望向隔壁院子，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蹦蹦跳跳的跑去林家，和林清远挤在书桌前。


    他看书时微蹙的眉头，分给她鸡蛋糕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些相视而笑的瞬间……


    云菀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可笑着笑着，眼泪却砸在了手中的鸡蛋糕上。


    曾经香甜的糕点此刻味同嚼蜡，她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林清远现在到哪儿了？


    路上可还顺利？


    他……有没有也在想她？


    北风卷着枯叶，云菀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枣树，第一次觉得冬天原来这么漫长。


    她托着腮，不由得轻叹一声。


    算算日子，林清远应该已经到家了。


    此刻的林家小院里，林清远刚放下行李。


    他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目光越过重重山峦，仿佛要望穿千里之外的红星大队。


    春风拂过他的发梢，却带不走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思念。


    从那天起，林清远的信就像春日的细雨，绵绵不断的飞向云菀。


    可这信使的脚步总是太慢。


    当他兴致勃勃的写下趣事时，等收到回信时，那件事早已在记忆里褪了颜色。


    “林清远，好久不见……”云菀的簪花小楷在信纸上绽放，字里行间都是掩不住的雀跃。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大队要通电的好消息，末了还画上个俏皮的笑脸，像极了她说这话时眉眼弯弯的模样。


    林清远摩挲着信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提笔回信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最后也画了个笑脸。


    这个笑脸却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狡黠，就像他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


    封好信封后，林清远忽然又抽出一张信纸。


    这次是写给林老的：“爷爷，听说红星大队要通电了……”


    写到“安装电话”四个字时，他的笔迹不自觉的轻快起来，仿佛已经听见了电话那头清脆的笑声。


    林老收到信时，捋着胡子笑骂：“这臭小子！”


    他在回信里毫不留情的戳穿孙子的心思，末了却又写道：“不过菀儿那丫头，确实招人疼……”


    这封信看的林清远耳根发烫，他连忙把信折好收进抽屉。


    当春风染绿了红星大队的田野时，家家户户终于亮起了明晃晃的电灯。


    云大军抱着刚买来的灯泡，额头还带着挤供销社时留下的汗珠：“好家伙，那队伍排的跟长龙似的！”


    “可不是嘛！”叶琴笑着递过梯子，一家子围在下面，仰头望着那盏即将点亮的新灯。


    云泽阳的眼睛比灯泡还亮：“往后咱们也能像城里人一样，有电用了！”


    “是啊。”叶琴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虽然电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对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来说，这盏电灯就像黑夜里的第一颗星星，照亮了几代人期盼已久的心愿。


    云大军刚把灯泡拧好，云菀就一个箭步冲到墙边，小手紧紧攥住那根垂下的开关绳，生怕被人抢了先。


    “爹，娘，我要开灯啦！”她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的拉了下绳子。


    “啪”的一声轻响，原本透明的玻璃灯泡突然迸发出耀眼的暖黄色光芒。


    全家人不约而同的抬手遮眼，等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后，才慢慢放下手，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这个会发光的玻璃球。


    “原来这就是电灯啊……”云泽阳喃喃道，眼睛瞪的圆圆的。


    云菀踮着脚尖，看着灯泡里那根发光的钨丝，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动。


    “快关了吧，听说电费贵着呢。”云大军突然回过神来，语气里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节俭。


    云菀依依不舍的又拉了下绳子，屋里顿时重归昏暗。


    “白天开灯确实浪费，”云大军看着女儿失落的样子，憨厚的补充道，


    “不过晚上你想用多久都行。”


    叶琴也温柔的点头附和。


    “爹娘最好了！”云菀一头扎进父母怀里，像只撒娇的小猫似的蹭来蹭去。


    叶琴点了点她的额头：“都要上初中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女儿对爹娘撒娇，一辈子都不够！”云菀耍赖道。


    “那我也要撒娇！”云泽阳张开双臂扑过来，却被父母一脸嫌弃的躲开：“去去去，你都多大的人了！”


    云泽阳捂着心口作受伤状，逗的全家哈哈大笑。


    这时，叶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林老家装了电话，现在半个村子的人都去瞧热闹呢。”


    “电话？”云大军倒吸一口凉气，“那玩意儿得一千多块钱吧？”


    “可不，”叶琴压低声音，“听说打个几分钟就要一块多钱呢！”


    正当一家人惊叹时，院外传来林老洪亮的声音：“菀儿丫头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