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光禄大夫、柱国、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杨廷和勃然大怒，猛地将手中精美的瓷茶碗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气得胡子直抖，指着旁边的一本书，封面被撕下一半，依稀可见“游记”两个字。


    杨廷和的声音因愤怒而变调：“妖言惑众！子不语怪力乱神！此等邪书，竟然在坊间广为流传，蔚为风尚，当真是礼崩乐坏，斯文扫地！”


    “尤其是此书开篇所言‘凡所载录，皆余目击亲历，无一字虚妄’，更是无稽之谈，让人贻笑大方！”


    说到最后，杨廷和犹不解气，将那本书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


    杨廷和指着旁边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你来说，此人所写的是不是无稽之谈？”


    中年人诚惶诚恐的答道：“下官也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只能当做坊间笑料，绝不可当真！”


    此时，又有一名官员站出来道：“此人妖言惑众，下官建议将其缉拿归案，交由刑部审理！”


    杨廷和沉吟一下，道：“大明一朝，还从未有因文字而下狱的先例，不过此等邪书，理应禁止！明日上朝，老夫便会向皇上奏明此事！”


    ……


    寅时一刻，午门之外，已经有大批等待晨间朝会的文武百官在此聚集。


    不少官员聚在一起，正热火朝天的谈论，几乎都是与正魔大会相关的消息。


    所有的讨论，都在围绕三个主题。


    第一就是此事是真是假，第二就是此事该当如何处理，第二就是此事会对朝廷、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几乎每一个主题，很多派系都执有不同意见，很难达成一个统一。


    卯时刚到，午门城楼上的钟鼓鸣响，然后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众多官员方才纷纷惊醒，过去难熬的上朝之前的等待时间，今天在这种讨论热潮中，竟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文武百官立刻噤声，迅速而沉默的分列两队，文官一队，武官一队，依次进宫。


    百官先是过了金水桥，在华盖殿前面的广扬上等候。


    等候的片刻，各自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正衣冠。


    这期间，负责礼仪纠察的御史就在旁边观察，如果有官员大声喧哗、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都会被自己一一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此时，有两名小太监从华盖殿中出来，手中各拿着一串火鞭。


    净鞭三响后，鸿胪寺官“唱”入班，文武百官方才依序入殿。


    然后按品级分列丹墀左右，御史纠仪，鸿胪寺官引导跪拜，文武百官对端坐龙椅之上的朱厚照行一拜三叩礼。


    华盖殿中，铜鹤香炉青烟缭绕，灯火如炬，百官屏息。


    朝会正式开始。


    内阁首辅大学士李东阳轻轻咳嗽一声，然后百官齐咳，咳声如雷。


    朱厚照见怪不怪，在龙椅之上沉默不语。


    这种咳嗽倒不是百官故意找事，而是明朝官扬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称之为“打扫”。


    奏事前，所有官员都要先“打扫”一下，“打扫”完之后，接下来的上朝时间便不允许再咳了。


    若是这一天，正好有官员因为感冒或者其他疾病导致咳嗽不能忍，可以请假告退，不上早朝。


    “有事启奏——”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立在朱厚照左右，拖长声音喊道。


    “臣有本奏！”


    文官西班第三位的吏部尚书张彩率先出列：“启奏陛下，近日江湖一介草莽匹夫，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竟敢以妖术惑众，诬陷少林佛门圣地，更僭越称神！此乃藐视皇家威仪大不赦之罪！若不严惩，大明律法何存？臣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岳不群，以正视听！”


    “哦？”


    朱厚照微微抬眸，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彩，问道：“张尚书，听闻那华山派掌门人神通广大，如在世仙佛，如何锁拿？”


    张彩还未说话，文官东班首位的杨廷和便出列道：“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乃圣人之训！江湖草莽多是粗鄙之徒，所谓神通广大，不过是近期一本邪书中所载，荒诞不经，多半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把戏罢了，陛下切莫被它蒙蔽！尤其是此等谣言源头的邪书，陛下更应下旨禁止传播！”


    杨廷和身后，自己一派的众多官员纷纷附议。


    武官班第一位右都督神英踏步响应：“陛下！江湖谣言动摇国本，恐有白莲妖教之流借机生事，祸乱天下！臣请调一万兵马，马踏华山，捉拿乱民岳不群归案！”


    朱厚照沉吟不语。


    他又何尝不想将岳不群捉拿归案呢？


    虽然朱太和已经给予了自己明确的警告，但是在朱厚照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神仙什么的，会不会是假的呢？


    朕还是万乘之尊，真龙之体的天子呢！也没见真的就变成龙了呀！


    朱厚照虽然对朱太和十分敬畏，也曾经见识过朱太和展示神功，知道他武功极为高强。


    但是当时朱太和展示的神功，并没有在茶仙谷中那样惊世骇俗，朱厚照还是在内心深处认为，只要人数够多，堆也能把朱太和堆死。


    这就是因为朱厚照本身并非江湖高手，对朱太和的实力产生了严重的误判。


    无知，所以无畏。


    “神爱卿，你当真能将华山派掌门人缉拿归案？”


    朱厚照开口问道。


    神英自信道：“区区江湖术士，臣有十足把握！”


    朱厚照心中十分意动。


    若岳不群是个假神仙，自己戳穿假神仙的把戏，再加上紫气三千里的异象，谁还能说自己不是一个圣主明君？


    但若岳不群是个真神仙，自己这个行为，是不是会触怒仙人呢？这个未知的后果，自己可承受不起啊！


    一时之间，朱厚照内心十分纠结，拿不准要不要同意神英的出兵请求。


    此时，兵部尚书王敞出列，声音沉稳：“陛下，嵩山之事，数万双眼睛目睹，众口一词，皆言神异非凡，匪夷所思，恐非寻常‘妖术’二字可轻易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