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梁春芬搀扶着林舅姥爷进屋吃饭。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她发现，舅姥爷不光瘦的厉害，眼睛几乎看不到，脑袋还转得慢了。


    跟他说话，他一句话通常要思索个一两分钟，才会给出回应。


    人真的会一下子老成这样吗？


    按理说来，知道有客人上门，主家要提前准备好食材，方便随时煸炒。


    但张小娟不但没有，反而还在做饭的时候进屋睡觉去了。


    这顿饭，是陈向荣帮着林栋梁做的。


    家里没有菜也没有肉，用的是梁春芬带过来的。


    开饭的时候，张小娟也没有露面。


    梁春芬心想张小娟还算懂事，她要是敢过来吃现成的，她不介意再把她的厚脸皮给扇肿！


    “舅姥爷，你尝尝老三手艺如何。”


    梁春芬给林舅姥爷夹了一块红烧肉。


    她特意叮嘱了陈向荣，林舅姥爷的牙口不好，一定要炖煮的软烂一些。


    林舅姥爷笑着点头：“好，我尝尝！”


    他刚拿起筷子，就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


    仿佛有千军万马来袭，地面都震颤了起来。


    梁春芬朝门口看去。


    就见张小娟和林栋梁的那六个孩子，跟蝗虫入侵似的，一下子来到了屋里。


    他们好像三年没吃过饭似的，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你争我抢，生怕少吃一口，最小的那个更是生生把自己给塞吐了。


    吐了就吐了吧，她竟然又捡起来放到了嘴里。


    呕——


    梁春芬瞬间反胃，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拿来吧你！”


    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朝林舅姥爷的碗里伸过来。


    目标是那块红烧肉。


    梁春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还有没有点规矩！你爸妈没有教过你们怎么吃饭吗？林栋梁，你是死的吗，坐在那里就会两个鼻孔出气是吧！”


    林栋梁这才站起身，苦着脸去阻拦几个孩子。


    但谁都不听他的。


    甚至还有一个因为被林栋梁拉住了手，导致最后一块肉被兄弟姐妹们抢走，愤怒之下，竟然拿起筷子就往林栋梁眼睛里插。


    坐在林栋梁旁边的陈向国及时拉了林栋梁一把，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发生。


    “够了！”


    林舅姥爷一声大吼，手里的拐棍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孩子们安静下来，扭头朝林舅姥爷看过去。


    梁春芬轻松一口气。


    还好这个家里有人能管住他们。


    砰！


    一根勺子扔到林舅姥爷头上。


    小男孩双手叉腰，尖酸刻薄的喊道：“老东西，你自己都没有几天活头了，还来管我！你要是这么闲得慌，就去给自己挖个坟头子去！也省的死了后再麻烦其他人！”


    都说小孩子是大人的影子。


    这么歹毒的话，要是大人不说，不经常说，小孩子怎么会随口说出来。


    梁春芬胸膛气的重重起伏。


    “林栋梁，他都当着你的面骂你爷爷了，你不管吗？”


    林栋梁抬起手，跟抚摸似的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屁股。


    “这样说太爷爷是不对的，以后不许再说了啊！”


    小男孩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跑。


    梁春芬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胳膊：“你爸不会管教你，我来！”


    她抽出细柳条，朝小男孩屁股上抽打去。


    老陈家人惊讶的对视一眼。


    不是，怎么走亲戚，他妈（婆婆）还带着这玩意啊？


    小男孩被打的上蹿下跳，嚎啕大哭。


    “大哥，二哥，三姐，四哥，六妹快来救我啊！”


    “放开我弟弟（哥哥）！”


    其他几个小孩张牙舞爪的朝梁春芬冲了过来。


    梁春芬躲闪不及，被一脑袋怼在了胃上，瞬间酸水往上涌，难受的她蹲在了地上。


    老陈家人吓坏了，嘴里喊着妈冲过来。


    梁春芬咬牙道：“我没事！给我去把这几个小兔崽子抓回来，狠狠打！”


    “是！”


    没一会院子里就传来哭嚎声。


    林舅姥爷倒了一碗热水给梁春芬端过来。


    “小春芬，赶紧压一压！”


    梁春芬喝了一口，这才感觉好受了点。


    “舅姥爷，这些孩子一直就这样吗？”


    林舅姥爷叹了一口气，默认了。


    梁春芬抓起地上的凳子朝林栋梁就砸了过去。


    “你咋个当爸的，连孩子都教育不好，现在他们就这么无法无天，等长大后还得了？”


    林栋梁捂着被砸疼的胳膊：“小……小娟说孩子们皮一点没事，等他们长大后就自己改了。”


    梁春芬：“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你们任由他们在上面胡乱画，以后怎么还可能改？”


    “张小娟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啊，你告诉我，你看着你这些儿子闺女的样，你觉得很骄傲？很自豪？”


    林栋梁狠狠抹了一把脸，找了个墙角蹲下，任梁春芬怎么骂，他都不吱声了。


    梁春芬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突突跳。


    她记得小时候林栋梁也不是这样的啊！


    怎么现在越来越像个蜗牛了，一遇到事就缩回自己的壳里呢？


    “妈！”


    这时，陈向荣大步跑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林舅姥爷，低声在梁春芬耳边说了一句话。


    梁春芬脸色大变，快步走了出去。


    陈向国和陈向家几个人站在猪圈前。


    看到梁春芬过来，默默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梁春芬走过去一看，身子一软，瘫倒在了陈向国怀里。


    猪圈里……猪圈里竟然是她舅姥爷的被褥！


    这床被子还是她结婚之后给舅姥爷新做的！


    被褥旁边放着一只豁了口的碗和一双筷子，衣服胡乱的扔在猪粪上。


    梁春芬双眼通红，站起来朝张小娟的房间就跑了过去。


    屋里发出一声尖叫。


    紧接着是叮里咣当声，是张小娟在用东西堵门。


    梁春芬抬起脚，狠狠踹开。


    “啊！”


    打开的门板把张小娟弹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摔在了地上。


    梁春芬扑过去，拳头照着张小娟砸。


    “畜生！你就是个畜生！”


    “舅姥爷为了你们两口子，几十年如一日的下地干活，给你们当牛做马！”


    “你竟然让他睡猪圈！？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几年前，张小娟就不是梁春芬的对手，更别提现在了。


    她啊啊惨叫，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院子里几个孩子也被老陈家人揪打着。


    左邻右舍出来看热闹，把林家门口围堵的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哎，你们堵在我闺女家门口干嘛呢？”


    “赶紧起开，好狗别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