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来看看你。”艾斯拉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依旧没有什么破绽，稍微带着一点呆愣，大部分是平静。


    彼特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实验服，拉开了椅子。


    他开口道：“谢谢你，艾斯拉。”他坐在了椅子上，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艾斯拉，其实大概猜到了艾斯拉找自己的原因，他说道：“罗丝的事情，很抱歉。本来想去哥谭探望你的。”


    艾斯拉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她顿了顿，“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记得新闻最多也只是提到了一个哥谭大学的女生被绑架了，即便彼特猜到了被绑架的人是自己，又怎么会知道罗丝的事情。


    面前新上任的总裁一愣，而艾斯拉身边的提姆则有些惊讶——还以为她对自己从前的熟人会客套一些，没想到更加直接了。


    彼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抱歉，我本来是想打电话告诉你的，但你说要来纽约我当时就没有说。”


    他顿了顿，从椅子上又重新站了起来：“喝点什么吗？咖啡？茶？”


    “咖啡就行。”艾斯拉回答道。她的心思不在这些上，只希望彼特能够继续说下去。


    身边的提姆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焦虑，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紧紧攥着的左手，他出声寒喧道：“帕克先生主要做什么方面的生意？”


    彼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默认提姆和艾斯拉一样要了咖啡。他将咖啡递给了面前的两个人，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其实是个意外，成立帕克工业不是我的主意……主要是纳米科技。”


    确实，主要是奥托博士的“主意”。


    艾斯拉双手捧着咖啡，提姆和彼特那些客套的寒暄没有进她的耳朵里，她在思考怎么样开口才算不突兀，马克杯放在唇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放回了矮几上。


    “彼特。”她最终开口道，虽然没有想到合适的开头，但足够打断提姆和彼特那些没有营养的交谈。


    “高中的时候你带着理论依据和数据跟我说人格分裂是有被治愈的可能的，并且鼓励我去看病。”艾斯拉顿了顿，眼睛看向靠着办公桌站着的彼特，“当时我没有仔细问，现在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听上去平淡的声音，可句子结束之后尾音带了一点颤抖。


    彼特脸上干净的笑容逐渐凝固，最终变成了同样的平静，那张脸很少有不带着笑的时候，一旁的提姆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他坐在艾斯拉的身边，能感受到艾斯拉身上微微的颤抖。


    提姆伸出手抓住了艾斯拉的双手，他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彼特像是叹了口气，他抓了抓自己本就不算很整洁的头发，卷起了衬衫袖子：“你还记得当时我们被选中为了USABO设置的培训所以要往返曼哈顿参加训练的事吗？”


    艾斯拉点了点头，她有印象，虽然最后她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成绩。


    “我记得。”她回答道。


    彼特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一次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后来试探过，但你好像完全不记得了，你依旧和往常一样。”


    “后来我就觉得或许是因为你身体里另一个人格的问题才带来了危险，试图让你去治疗……”彼特停了下来，他像是在回忆什么，半晌，继续开口道：“现在想来，或许不治疗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你的直觉是对的。”


    他看向了艾斯拉，继续道：“那天下课晚了，我们两个赶的是比平时晚一班的巴士，但那天遇到了一个女人……”


    艾斯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看上去只是想知道彼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见艾斯拉对这段记忆没有任何的反应，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人跟你长的一模一样，艾斯拉。”


    “一模一样？”艾斯拉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加重力气回握着提姆的手，身体也开始靠近提姆这个现成的“热源”。


    身边的提姆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抱歉，其实他知道的——纽约这里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但年龄比她大两岁的女人，那女人和艾斯拉记路上的父亲一起租房住在她家，而她则一无所知。


    彼特点了点头，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她带着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试图阻止她伤害你，但失败了。她冲上来对你动手，而你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猜当时已经是罗丝了……”


    “你们缠斗了起来，抱歉当时我没有办法阻止这些……”彼特有些愧疚，他当时被那个和艾斯拉长得相同的女人丢在地上，那时候还没有成为蜘蛛侠的他伤到了肋骨和腿，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只是看着……他道歉了一句，继续说道：“然后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女孩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缠斗了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她们交谈了什么，但当时距离实在太远了，我没有听清。”


    “后来呢？”艾斯拉问道，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寒，不知道彼特看到的究竟代表了什么，什么叫有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她只觉得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身边的提姆眼见着她开始僵硬，连忙靠近了她一点。


    “抱歉……之后她们好像就达成了什么共识，那个女孩带着那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离开了。”彼特说道，他当时听不清那两个女孩在说什么，更不知道究竟她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彼特说道。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艾斯拉，其他的便真的不知道了。当时试图让艾斯拉去看病也是觉得那个和艾斯拉一样的女性早晚会再次找上艾斯拉……


    “但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艾斯拉的嘴唇有些发白，她对这段记忆没有任何印象，就好像完全是幻觉一样。


    她一直都担心自己的过去是伪造的，以为到了纽约确定了那套房子是属于自己的就代表了自己在纽约所有的记忆都是真实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确定是一模一样？”艾斯拉不死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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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彼特让她失望了，他点了点头说道：“一模一样，或许看上去比你成熟一些，但长相和身形都完全一致。”


    后来他自己发生了太多事，艾斯拉又离开了纽约，放以轻心以后没想到收到的是艾斯拉在哥谭被抽走副人格的结果。


    其实她第一次被绑架的时候彼特已经有些担心了，特地去哥谭看了她却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是他多心……再后来他忙于工作，处理完纽约街头的事情和自己的生活以后已经无力去在意同学了。


    只是没想到……


    他低下了头。


    艾斯拉闻言只觉得如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她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真的能确定自己的过去都是记忆里的那样吗？毕竟现在出现了完全没有印象却着实发生了的事情。


    她长舒了一口气，双腿紧紧地并拢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周围的声音好像突然被隔绝了一样，她努力睁大眼睛，希望泪水能够留在自己的眼眶，不要掉落。


    她握紧了提姆的手，能感觉到暖意传来，却远远不够，半晌，艾斯拉深呼吸，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哽咽：“……谢谢。”


    艾斯拉站起了身，谁知竟头晕目眩，还没等她自己调整好身形，同她一起站起身来的提姆连忙扶住了她的手臂，艾斯拉忽然觉得很委屈，不知道委屈从何处而来，但在触碰到提姆的手臂的时候觉得自己根本忍不住悲伤。


    提姆朝着彼特点头示意，彼特也点了点头，有提姆陪着，艾斯拉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艾斯拉想自己应该和彼特告别，她侧身对着彼特，正要开口的时候眼泪从眼眶里直直地落到了地毯上。还没有真的说出声什么，将搀扶改为拥抱的提姆说道：“我们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帕克先生。”


    他牵着艾斯拉离开，直到下了楼、出了门才顿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艾斯拉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是跟着他走，他能感觉到艾斯拉的手温度极低，也能感觉到艾斯拉的状态很差。


    拉着她站在大门侧边的角落，他半弯着腰去看艾斯拉低着头的脸颊，伸手撩开女孩脸上的发丝，她的泪水一滴一滴，无声地滴落，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连带着鼻头都发红。


    “艾斯拉？”他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女孩并不回应，吸了吸鼻子看上去木讷。


    提姆顾不上太多，他揩去女孩的眼泪却发现她的眼泪像是开闸的水龙头，根本无法止住。他伸出双手拥抱她，右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


    艾斯拉是麻木的，麻木到当她的脸贴在提姆的胸口时才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伸出双手环住了提姆的腰，躲在他的怀里哭泣，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刻意压制的哭泣声从喉咙里划过。


    我究竟是谁？


    或者说，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暂时沉溺于这样温暖的拥抱，沉溺于温柔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