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红素的平台期，似乎有往下走的苗头。


    凝血酶原时间，虽然依旧很长，但没有继续恶化。


    清晨七点。


    新一轮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


    护士拿着打印出来的报告单，快步走到张枫身边，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张医生！快看！血氨降到100以下了！”


    张枫猛地站起来，一把接过报告单。


    虽然离正常值还有距离，但相比昨天高峰时的近200，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他快速往下看。


    总胆红素：480 μmol/L，比八小时前的高峰值550，降了！


    凝血酶原时间：25秒，国际标准化比值：2.2。仍然异常，但比最差时的30多秒和接近3.0的INR，明显好转！


    肝功能指标，ALT、AST，虽然仍然很高，但升高的势头被遏制住了！


    再看监护仪。


    血压：115/70 mmHg。


    心率：85次/分。


    呼吸：平稳，氧饱和度：98%。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太好了！”张枫忍不住低呼出声，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一夜的坚守，值得！


    赵家铭和安泽也闻讯赶来，看到最新的检查结果和监护数据，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错！稳住了！”赵家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欣慰，“MARS的效果加上药物调整，起作用了！”


    安泽看着张枫，眼神里充满了赞许：“你小子，可以啊！敢想敢干，还真让你给赌对了！”


    赵家铭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张枫的肩膀。


    “张枫，这次你做得非常好。”赵家铭看着他，语气郑重。


    “判断准确，处置果断，有勇有谋。张明的这第一关，算是闯过来了，你功不可没。”


    这是来自ICU主任的最高评价。


    张枫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成就感和欣慰所取代。


    “谢谢主任，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他没有居功，这是实话。


    两天，四十八小时。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周末的时间。


    但在ICU，这四十八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和死神掰手腕。


    张明的情况，在MARS治疗和药物调整的双重作用下，一点点地，艰难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虽然各项指标离正常还远，但脱离了那个最危急的临界点。


    这天上午，张枫像往常一样进行查房。


    他走到张明的床边，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据，然后俯身检查张明的瞳孔反应。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张明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幅度很小，但足以让张枫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张明的眼皮，缓缓地，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缝。


    浑浊的眼神里带着茫然，似乎还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光线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又闭上，然后再次慢慢睁开。


    这一次，他的目光在病房里游移片刻，最终落在了穿着白大褂的张枫脸上。


    “张明？能听见我说话吗？”张枫的声音放得很轻柔，带着一丝引导。


    张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插着的气管插管让他无法发声，只能发出模糊的“嗬嗬”声。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焦急。


    “别急，别用力。”张枫安抚道，“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如果你能听懂，就眨眨眼。”


    张明努力地眨了眨眼睛。


    一下，两下。


    虽然动作迟缓，但清晰无比。


    “好，很好。”张枫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他指了指旁边的写字板和笔，“如果你有力气，可以试着写出来。”


    张明转动眼珠，看向写字板，然后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抬起右手。


    那只手因为多日卧床和疾病消耗，显得格外消瘦，手背上还留着输液针的痕迹。


    他握笔的姿势有些笨拙，颤抖着，在写字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


    谢谢。


    紧接着，他又写道：


    难受。


    张枫看着那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本该是活力四射的年纪，却因为乱吃保健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身体还很虚弱。”张枫耐心地解释。


    “你之前肝脏损伤非常严重，我们用了很多人工肝和药物治疗，才把你从危险边缘拉回来。现在你的情况稳定多了，但恢复还需要时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张明，这次你生病，是因为你吃的那种‘强身健体’的保健品，里面含有对肝脏毒性很强的成分。”


    “以后，任何来路不明的保健品、药品，都绝对不能再碰了，记住了吗？”


    张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和懊悔，他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虚弱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握张枫的手。


    张枫没有犹豫，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安心休养，医生和护士都在。”张枫说道，“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恢复。你自己也要有信心。”


    张明再次眨了眨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安泽恰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进去打扰。


    看着张枫耐心细致地和病人交流，看着病人那依赖和感激的眼神，安泽心里之前的那些别扭和不服气，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光是技术，还有这份对待病人的责任心和同理心。


    等到张枫走出病房，安泽迎了上去。


    “张枫。”他喊了一声。


    “安老师。”张枫有些意外。


    安泽脸上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但眼神是诚恳的：“之前……我对你可能有点儿……嗯，态度不太好。”


    “觉得你太年轻，有点冲动。”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这次张明的抢救，说实话，我一开始心里是打鼓的。”


    “但事实证明，你的判断是对的，处置也很及时。我……我为我之前的想法，跟你道个歉。”


    这番话，让张枫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安泽会这么直白地道歉。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安老师，你太客气了。”


    “咱们都是为了病人，有点不同意见很正常。而且，没有你和主任的支持，没有整个团队，光靠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安泽看着张枫坦诚的样子，心里更加认可了。


    他拍了拍张枫的胳膊：“说得对，为了病人。不过，你的能力，我是真服气了。以后，咱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