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越来越近，胡同里飘着炸丸子的香味，绵绵的幼儿园也放了假。


    苏清禾厂子里任务重，要赶进度，霍景勋每天雷打不动提前半小时下班，回家做好饭，照顾绵绵。


    他当然没少干活，只是每天早到一点，提前和人换班，让同事帮自己顶着。


    前几天还没有人不满，后面，局长也有点不乐意了，直接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景勋啊，最近案子多，你这天天早走……”


    霍景勋坐在办公桌前，腰背挺得笔直：“领导，我女儿幼儿园放假了，家里没人带。”


    他没多解释，眼神却透着一股子认真。


    局长没想到他每天早退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跟着愣了一下：“你家媳妇呢？”


    “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大家都是为了社会做贡献，而且，我这工作任务一点没落下，甚至还超额完成。”


    霍景勋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他在局里一直是标兵的存在，大小的案子和矛盾只要经他的手，准能料理得明明白白，一点没有自吹自擂。


    领导愣了愣，想起霍景勋平时对妻女的上心，叹着气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了。家里顾好，工作也别耽误，你啊，真是个把家看得比啥都重的好男人。”


    这话倒是真的。


    从此，霍景勋提前下班的事便成了局里公开的秘密。


    偶尔有人打趣：“霍队，今天又去逮你家小棉袄啊？”


    霍景勋被打趣也只是笑笑，脚步不停：“嗯，劳烦你照看着局里，有事打电话，我立刻过来。”


    其实局里也有不少双职工家庭。


    临近年关，大家难免都松泛些，也有把小孩儿带到局里的。


    可绵绵这丫头，简直是个脱缰的小野马。


    幼儿园一放假，就成了胡同里的孩子王，一天能换三个据点。


    要真把那丫头带过来，他怕绵绵把公安局都给拆了，所有人顾不上工作，全都围着她转。


    霍景勋放好东西，没在家里看见绵绵，刚出门，就见周姐在门口择菜，笑着问：“周姐，见我们家绵绵没？”


    周姐往西边一指：“刚跟乐乐他们疯跑，说去石头家了，你快去看看吧，别让他们上房揭瓦。”


    石头是村头老王家的孙子，小名叫石头，性子憨厚，总被绵绵指挥得团团转。


    霍景勋顺着路往村头走，还没到石头家，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听着像个小男孩。


    小孩意见不合闹起来是常有的，哭得这么厉害，可不常见。


    他心里一紧，加快脚步拐过墙角。


    只见石头家院门口围了几个孩子，石头正坐在地上抹眼泪，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而他家绵绵，正蹲在旁边，手里啃着个大红苹果，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着果肉：“别哭了，别哭了，石头，你吃苹果不？”


    “霍队来啦！”石头妈正站在门口哭笑不得，见他来了连忙打招呼。


    霍景勋走上前，把绵绵手里的苹果拿下来，擦了擦她的嘴：“这是咋了？石头咋哭成这样？”


    石头妈瞥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叹着气解释：“刚才我看绵绵长得俊，就跟她开玩笑，说绵绵这么可爱，给我当闺女吧。”


    她指了指还在哭的石头：“这小子也当真了，拉着绵绵说让她当妹妹，结果绵绵说一家只能有一个孩子，有我就不能有哥哥了。”


    绵绵在一旁点点头，补充道：“老师说的，计划生育，我可不能去石头家里，不然就要把石头给丢了！”


    计划生育，哪里是这个意思？


    霍景勋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年纪的孩子，理解能力都是不会拐弯的，听到什么就认定了。


    石头妈说起来也有点想笑，只是看儿子哭得惨，硬是憋着。


    “然后绵绵就问我，阿姨，要是有我了，哥哥咋办呀？我就逗她，说，那就不要他了呗。”


    这话一出，石头哭得更大声了。


    “我妈不要我了！我要去睡路边！我要去捡破烂了！”


    绵绵见状，放下苹果，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石头的背，奶声奶气地哄：“别哭了，流浪不好玩，会饿肚子的，我家有地方，你可以来我家睡，我让爸爸给你铺床。”


    结果石头非但没觉得好受，声音反而更大了：“我不要去你家！我就要我妈！我妈不要我了呜呜呜……”


    眼见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石头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走过去把孩子搂起来。


    “傻小子，妈跟你开玩笑呢！妈怎么会不要你？”


    钻在自己妈妈怀里，石头这才好受了点。


    几人还没开口，周姐也循着声音过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顿时笑开了。


    “怎么一会儿不见，孩子还哭起来了？”


    她的目光看向绵绵：“绵绵，是不是你又对着石头说什么了？”


    这丫头年纪虽然小，可是说话伶俐得很，经常把大人都绕的说不出反驳的话，小孩子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绵绵不乐意地噘起嘴：“我才没有呢，是石头妈喜欢我！”


    乐乐见自己家妈妈来了，一溜烟跑到她身边，把刚才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周姐顿时笑得直不起腰，看看一脸委屈的石头，笑道。


    “石头，就算你妈想要绵绵当闺女，也得先问问霍队长乐不乐意给啊！”


    霍景勋把绵绵抱起来，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可不是，我家绵绵金贵着呢，不给。”


    绵绵搂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得意地冲石头做了个鬼脸。


    石头被妈妈哄得渐渐止了哭，却还是抽抽搭搭地瞪着绵绵，那小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那，你会不会啥时候又看上别的小孩，不要我了？”


    石头明显对这件事情很警惕，充满危机感。


    石头妈没想到随口的玩笑话会被小孩子记着，也不敢大意，连忙哄着：“咋会呢？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妈妈咋会不要你呢？”


    “刚才说要绵绵的话，是开玩笑的，不哭了，好不好？”


    石头似懂非懂地点头：“我记得老师说过，把小孩子丢了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