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幕属于过去的那个“未月雪”，抱着她早已冰冷的丈夫，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滞了，只有窗外越来越暗的光线，暗示着流逝。


    魏鸢心里堵得慌，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偷偷地、飞快地用眼角瞄了几次身边的未月雪。


    也不知道阿姨现在什么心情……


    光看那张脸，倒是平静得很，没什么波澜，平静得……甚至让魏鸢心里有点毛毛的。


    轰隆——！


    一声炸雷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震得人心头发颤。


    魏鸢这才惊觉，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点疯狂地砸在屋顶、庭院的地面和树叶上，发出巨大而密集的哗啦声，简直快要把这座屋子彻底压垮。


    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雨幕声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还是钻进了魏鸢敏锐的耳朵里。


    哒……哒……哒……


    那是脚步声。


    从庭院外的走廊传来，很慢，很轻，带着点迟疑和笨拙的感觉，正一点点朝她们所在的庭院挪过来。


    什么东西？


    魏鸢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走过去拉开那扇纸糊的障子，看个究竟。


    可她的手刚抬起来，指尖还没碰到门框，就被旁边伸过来的、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了。


    “怎么了吗？”


    魏鸢偏过头，带着询问看向未月雪。


    未月雪没有出声，只是对着她，幅度极小地、但很明确地摇了摇头。


    咔哒……


    障子传来一声轻微的、木滑槽摩擦的响动，魏鸢立刻把目光投过去。


    只见那扇薄薄的纸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一只小小的眼睛带着些许害怕，正从那道窄缝里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室内。


    那是……小娅？


    门外的“小娅”似乎只看到了屋内景象的一角，那个抱着冰冷丈夫、失魂落魄的母亲背影。


    她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魏鸢看得分明，小姑娘头上那两只本该精神的耳朵，此刻已经完全无力地耷拉了下来，贴在头发上，显得那么无措。


    屋内的“未月雪”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那脚步声笨拙迟缓，根本没有隐藏的意思。


    只能是……小娅啊……


    “哎……”


    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从“未月雪”喉咙里溢出。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猛地在自己手臂内侧狠狠拧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她沉溺的悲伤。


    好痛……


    原来弥望君说的……都是真的啊……拧一下真的好痛……


    早知道……以前就少拧他几次了……


    这个带着苦涩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强烈的意志压了下去。


    “妈……妈？”


    门外，传来了小娅带着浓浓不安的声音。


    “未月雪”的眼神骤然一变，仿佛寒冰凝结，所有的软弱和痛苦都被强行封存。


    她猛地扭过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道门缝。


    为了我们的女儿……无论多难，都必须做到！


    “是……小娅吗？”


    她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冲向障子门。


    甚至动用了特能，[粒子涂层]。


    哐当——！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那扇轻薄的障子被她极其粗暴地一把彻底拉开。


    力道之大，甚至让门板直接脱离了滑槽，歪斜着倒向一边。


    门外的“小娅”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小小的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她惊恐地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动作狂暴的母亲，抖得更厉害了，如同秋风里树枝上摇曳的枯叶。


    “……妈妈？”


    那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恐惧和脆弱。


    看到女儿这副惊惧交加的模样，“未月雪”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本能地，她的手就伸了出去，想要像往常那样，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顶，抹去她的眼泪，告诉她“别怕”。


    但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小娅柔软发丝的瞬间，那只手却硬生生地调转了方向。


    下一秒，猛地掐住了“小娅”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不过自己还是心软了……


    仅有这样才能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或许是因为身处梦境，魏鸢清楚地看到，“未月雪”的手掌和“小娅”脖子之间，隔着一层微微发光的粒子流。


    那就是[粒子涂层]吗？


    粒子在她的操控下，开始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小娅的口鼻区域，但并非完全封死，而是刻意留下了一些微小的空隙，确保空气还能勉强流通。


    对于一个身体本就虚弱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窒息感足以让她快速陷入昏迷。


    果然，没过几秒，“小娅”挣扎的动作就微弱下去，眼皮沉重地合上，失去了意识。


    确认女儿昏厥过去，“未月雪”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


    她立刻转换了姿势，小心翼翼地将软倒的小小身体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强装的冷酷面具瞬间碎裂，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砸落下来，滴在小娅苍白的脸颊上。


    “小娅……对不起……对不起……”


    她把额头轻轻贴上女儿额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但请一定……不要原谅我……一定不要……”


    目睹这一切的魏鸢，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那股压抑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表情依旧平静的未月雪，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忍。


    “难道……就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未月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抱着女儿哭泣的“自己”身上，听到魏鸢的问话，她只是幅度极小地、轻轻地颔首。


    “是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无奈，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铁律。


    “因为[被爱之刺]……无论进行到何种阶段，一旦被原谅，就再也无法夺取原谅之人的特能了……”


    窗外的暴雨依旧疯狂地倾泻着，冲刷着庭院，也仿佛在冲刷着这间屋子里弥漫的悲伤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