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月雪盯着电梯右侧上方跳动的数字，感觉身体正随着电梯厢缓缓向上飘。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电梯门口的影子，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兜帽拉了起来，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一截下巴。


    电梯还在匀速上升，影子突然开口，声音隔着布料有些闷，却带着种莫名的穿透力。


    “你认为特能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


    未月雪轻哼一声，干脆把脸转向另一边盯着电梯壁。


    她实在不想跟这影子多搭话，每次和这人对话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但是你不好奇吗？”


    影子微微侧过头，兜帽下的视线好像落在她身上。


    “特能的存在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了？”


    “自我有意识起，就存在特能了。”


    未月雪轻轻摇了摇脑袋，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在乎特能合不合常理。”


    “但如果我说……你的计划还有些许漏洞呢？”


    这话像根针突然扎进未月雪心里，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影子。


    “你说什么？”


    影子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终于等到她认真倾听，继续说道。


    “特能其实完全可以视为一种神秘，也可以视为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人的本质。”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影子没停顿，迈开步子就走了出去。


    未月雪立刻抬脚跟上，鞋跟踩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清脆的回声，刚刚来的路上，她随便进了家店，换了身行头。


    毕竟穿着病号服还到处乱跑，着实有些怪异，虽然现在似乎也不会有人专门注意她就是了。


    “所以这和你带我来这电视塔有什么关系？”


    两人站在电视塔顶层，这里是玉华这座城市的制高点。


    因为外面佩洛洛玩偶的暴动，电视台早就跑的空无一人，她们一路上来畅通无阻。


    未月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低头俯瞰这座城市。


    底下到处冒着黑烟，好几栋楼房歪歪扭扭地塌着，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空气中好像都飘着刺鼻的味道。


    她瞥了眼身边的影子，眉头皱起来。


    “你总不会是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欣赏你的成果吧？”


    “当然不是，这只是待会方便我们观察而已。”


    影子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未月雪立刻追问。


    “所以这和我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影子点点头，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敲着窗边的护栏，发出“铛铛”的轻响，继续为未月雪作出解释。


    “归于神秘的特能，虽然并不清楚其从何诞生，但还是能窥探出，特能也遵循一定的规则、规律才能运行。”


    她顿了顿，指尖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也就是所谓的特能常识:限制越多，效果越强。我知道你肯定认可这个理念。”


    没等未月雪开口，影子突然轻笑一声。


    “但是今天却被打破了，对吧？”


    未月雪点了点头。


    这话让她立刻想到了魏鸢，甚至还有眼前这个影子，都是根本不遵守特能常识的怪物。


    “但其实这样看下来，这个观点明显是错误的。”


    影子的声音缓下来。


    “特能拥有者的本质就是神秘本身，这样也就说明了一件事情。”


    “什么？”


    未月雪下意识追问，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就是特能拥有者对自身的解析、理解，完全比不上自身所蕴含的神秘，算是被自身的认知给束缚了。”


    影子抬起头，兜帽下的目光好像投向窗外这片正在遭受摧残的城市。


    “就像冰山一角，常人只能看见浮出水面的一小部分，因为完全无法得知事物的全貌，初次遇见的游轮才会因为应对不及时而沉沦。多少特能拥有者不也是这样吗？一辈子也无法看清自己也是这样一座冰山？”


    听着影子的解释，未月雪眉头慢慢舒展开，但突然想到了影子之前的那副模样，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震惊，她想到了她曾看见过的景象，她往前凑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盯着影子。


    “你难道是说……”


    “没错。”


    影子轻轻点了点头，肯定了她没说出口的猜测。


    “在不久前，其实我就接触到了那个不可解释、不可理解、不可沟通之物，名为色彩之物。”


    影子的声音平稳，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它从世界之外而来，可谓是引发旷古灾厄的存在。”


    兜帽下露出的嘴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不过确实没有辱没它的名号，我现在这副模样也算是拜它所赐吧……虽然肉体有所被扭曲，精神上也似乎受到了些许影响……但如今这种程度对我来讲，其实并不致命。”


    未月雪听得瞳孔微缩，半天没说出话。


    连影子这种实力恐怖的家伙，都会被那“色彩”影响到扭曲外表？甚至精神吗？


    难怪之前见面时，她第一眼压根没认出来，因为眼前这人的标志性特征，确实和记忆里差了不少。


    影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


    “这些也都是在我以不影响自己全部精神的情况下，微量接触色彩后了解到的信息。而且也恰恰印了我的猜想，神秘也有着对应的另一种可能，就像是硬币的两面性一样，即为恐怖。”


    “也就是说拥有特能的我们，本质上的神秘还有另一种可能存在的姿态？也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


    未月雪猛地拔高声音，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家伙。


    “为什么？是什么值得你这样主动去接触色彩？”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明知道那东西的危险，居然还主动凑上去？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个猜想？


    什么理由能值得这样去做？


    影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冒着黑烟的城市边缘，沉默了好长的时间，才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可怕，似乎还在微微发颤。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