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分赃

作品:《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楚文焕正在书房誊写奏折。


    听到消息时,狼毫笔尖一顿,墨汁在流寇万余的万字上晕开一团黑斑。


    “阎赴?”


    他慢慢放下笔,突然想起去年听闻的那个青年知县。


    听说因为身材魁梧,被皇帝御笔批到同进士出身,朝中没有根基,最终只能来陕北这个贫瘠之地的小县城做知县。


    这样一个人,会狼狈逃命?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一时间,楚文焕指尖敲打着桌案,沉吟良久。


    “大人。”


    刘汝贤搓着手进来。


    “下官以为,这阎赴怕是卷了库银......”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里夹杂着几分贪婪,常年共事的楚文焕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蠢货!”


    楚文焕突然拍案。


    “你当真以为他是来逃命的?”


    他抓起茶壶往地上一摔,瓷片飞溅。


    “这是来买命的!”


    刘汝贤被溅了一身茶水,却突然醍醐灌顶。


    是了!这等人定是贪墨事发,借流寇之名卷款潜逃!如今走投无路,这是要破财消灾啊!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露出豺狼般的笑容。


    经历司里,马德祥正在盘点春税。


    听到消息时,他手中算盘哗啦散了一地。


    “四十伤兵?”


    他一把揪住报信小吏。


    “可看清箱子里装了什么?”


    小吏结结巴巴道。


    “有、有人看见金锭......还有田契......”


    马德祥松开手,突然大笑。


    去年府里派人去从县索贿,传回的信笺里,那个阎赴竟用清正廉明四个字把他们打发了。


    最后派出去的两名官吏也没有传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失踪在路上。


    如今?


    他恶狠狠地攥紧拳头。


    看老子不扒你三层皮!


    半个时辰后,府衙二堂。


    “诸位。”


    楚文焕环视众官,指尖轻叩太师椅扶手。


    “这阎赴突然来访......”


    “下官以为当立即拿下!”


    马德祥迫不及待道。


    “私携库银,按律当斩!”


    刘汝贤却捻须微笑。


    “马经历此言差矣,阎知县携伤兵来投,岂非忠义之士?”


    他在忠义二字上咬了重音,他自然不能训斥这位马德祥,毕竟此人背后还站着马家,在延按府也算是个不小的家族,府衙的学官可也姓马呢。


    众官顿时心领神会。


    忠义是假,分赃是真!


    “不过......”


    楚文焕突然拖长声调。


    “若真是库银......”


    “大人明鉴!”


    刘汝贤立即接话。


    “下官愿亲自查验!”


    堂内响起一片附和声。


    众官眼中闪着贪婪的光,仿佛已经看见金锭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城门处,阎赴正虚弱地靠在车辕上,凝视着这座城池松散的布防。


    从县那位数日前传来消息,遭遇流寇的知县突兀出现在府衙的消息传得极快。


    不到半个时辰,延按府同知楚文焕、通判刘汝贤、经历司经历马德祥等一众官吏已齐聚府衙二堂。


    “阎大人受苦了!”


    楚文焕满脸关切,目光却不住地往那几口箱子瞟。


    “听闻从县遭匪,本官甚是忧心啊!”


    阎赴激动地抓住楚文焕的手,声音哽咽。


    “下官......下官险些见不到诸位大人了!”


    他踉跄两步,突然昏厥,被亲卫扶住时,袖中不慎滑落一锭金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刘汝贤脚边。


    堂内骤然一静。


    通判刘汝贤弯腰捡起金锭,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官印,突然笑了。


    “阎大人这是......”


    “惭愧!”


    阎赴故作虚弱地摆手。


    “下官......下官为保朝廷税银,拼死带出这些......”


    说着示意亲卫打开箱子。


    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憋红了脸。


    箱盖掀开的刹那,满堂吸气。


    黄的是金锭,白的是银元宝,红的是珊瑚摆件,绿的是翡翠玉佩。


    最绝的是那叠田契,密密麻麻盖着从县官印,随便一张都值百亩良田!


    连楚文焕这个老狐狸的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诸位大人!”


    阎赴突然跪地,声泪俱下。


    “那流匪贼寇凶残至极,下官......下官愿献出全部家财,只求朝廷发兵剿匪啊!”


    楚文焕扶起阎赴,义正辞严。


    “阎大人放心!剿匪安民,乃我等本分!”


    手却不着痕迹地按在一箱珠宝上。


    通判刘汝贤凑近低语。


    “阎大人这些......当真都是税银?”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试探姿态,阎赴心底冷笑。


    堂上的一群父母官,更像是狼群,贪婪不加掩饰。


    “自然......自然不是。”


    这一刻,阎赴惶恐地搓手。


    “有些是......是下官历年积蓄......”


    众官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


    他才上任不过短短一年,说什么历年积蓄?


    经历马德祥突然拍案,义正言辞。


    “这些流寇必须剿!本官这就拟文书上报布政司!”


    “对!”


    刘汝贤接口,彼时也是正气凛然。


    “就说流寇万余,已陷两县,请调边军协剿!”


    楚文焕捋须,重重点头。


    “剿匪耗费甚巨......这军饷嘛......”


    阎赴识相地拱手,眼底的兴奋恰到好处。


    “下官愿再献纹银五千两!”


    堂内顿时一片忠义之士的赞叹声。


    当夜,阎赴以负伤婉拒宴请,独自走在延按府街头。


    月光下的府城,比他想象的更破败。


    墙角蜷缩着皮包骨的流民,有个妇人正用瓦片刮树皮,巷尾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仔细看才发现是个孩子在啃不知道哪家大户家里倒出来的潲水。


    城隍庙前更是触目惊心,十几具尸体草草盖着席子,露出的脚踝上还带着沉重的木枷。


    “官爷行行好......”


    一个缺了腿的老卒爬过来,手里捧着破碗。


    阎赴蹲下身,往碗里放了块碎银。


    老卒却突然脸色难看的苦笑。


    “大人......这银子......小的用不上啊......”


    “为何?”


    “粮价......粮价早涨到十两一石了......”


    老卒浑浊的眼泪砸在银子上。


    “官府......官府收的是银子......可商铺......只认粮啊......”


    阎赴的手僵在半空。


    远处传来打更声,更夫佝偻的背影像极了从县那些饿死的百姓,枯瘦如柴。


    阎赴想起县衙里那些金子,足够买下整条街的性命,却填不满一个官吏的胃口。


    “呵,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