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延安府

作品:《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周五斤呆滞地看着堆成小山的衣物,在边镇,这些东西都是要花钱孝敬上官才能领到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磨破的草鞋,脚趾头上残留的冻疮痒的很。


    “真......真的随便拿?”


    “废话!”


    孙瘸腿踹了他一脚。


    “赶紧的,领完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让王婶子给你改!”


    周五斤抱着新衣服,突然咧嘴大笑起来,之前沉闷的眼眸,如今化作一点点光亮。


    “我知道了,班长。”


    “赶紧试试,不合身找王婶改。”


    周五斤哆哆嗦嗦地套上棉袄,突然哎哟一声。


    袖口有道裂缝,他的胳膊被里面的线头扎了一下。


    “脱下来。”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突然招手。


    “我给你缝缝。”


    周五斤愣住了。


    这老妇人他认识,不光是他,所有溃兵到小庄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位村里做饭的王婶,平时凶得很,谁要是浪费粮食能骂上半天。


    平日里总是念叨着,说什么当初从县缙绅四族抢他们粮食,差点一个村都饿死的事。


    现在她却拿着针线,仔仔细细地给他缝袖口。


    “你们这些娃啊......”


    王婶边缝边念叨。


    “裳都不会拾掇。”


    针脚细密地走过裂缝,周五斤看着老人粗糙的手指灵活地引线,莫名想起自己阿奶。


    他离家那年,阿奶也是这么给他补衣裳,裂痕遍布的粗糙手指颤巍巍的,唠叨着,出门在外别冻着。


    “好了。”


    王婶咬断线头,顺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灰。


    “以后破了就来找我,别学那些杀才,衣裳露着棉花还满山跑。”


    周五斤低头看着整齐的针脚,眼泪啪嗒掉在棉袄上。


    晚饭时分,炊烟袅袅。


    大铁锅里熬着稠厚的猪肉炖米粥。


    肥瘦相间的肉丁在米汤里翻滚,油脂化开,香气扑鼻。


    溃兵们排着队,每人领到满满一大碗,上面还飘着葱花。


    “这......这是给我们的?”


    一个曾经的边军辅兵结结巴巴地问。


    “不然喂狗?”


    发饭的老卒笑骂。


    溃兵们捧着碗,有的蹲着,有的直接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米粥烫嘴,但没人舍得吹凉,他们之中许多人一辈子只吃过一次这么好的饭菜。


    那就是在黑袍家击溃剿匪军的战场上。


    他们本以为那只是黑袍军为了收拢人心才弄出来肉给他们吃的。


    三眼就是这么以为的,因为几年前他们的上官也这样,给他们吃了一顿饱饭,明日便要他们去剿匪。


    那顿饭,买了他一只眼睛。


    可现在,黑袍军没说要他们明日便去卖命,他们竟也觉得心甘情愿。


    这年头,谁肯给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大头兵吃肉?


    “慢点吃。”


    有老兵提醒。


    “别噎着。”


    但没人听得进去。


    李狗剩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陈三眼把最后一块肉含在嘴里舍不得嚼。


    周五斤吃着吃着突然呕吐,他的胃早已饿得不行了,受不了这样的油水。


    黑袍军的老兵们看着这一幕,没人嘲笑。


    他们从前难道不是这样过来的吗?


    一群人看着眼前的篝火,想到昔日阎大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那一刻,他们眼底也有这样的光,那道光是阎大人带来的。


    现在,他们把这道光传给新来的将士们。


    他们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肉块夹进新兵的碗里。


    “吃,以后咱都能吃饱,别怕。”


    半夜换岗时,新兵赵小七冻得直打哆嗦。


    他刚摸上寨墙,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吓得差点喊出来。


    “嘘。”


    是同哨的老兵周铁柱。


    “把这个喝了。”


    一个竹筒塞到他手里,里面是热腾腾的姜汤,辣得人喉咙发烫。


    赵小七灌了一大口,热气从胃里窜到四肢百骸,手指终于有了知觉。


    “周、周叔......”


    他叫的有些别扭,毕竟前几日他们还是刀兵相向的敌人。


    “叫啥叔!”


    周铁柱笑骂。


    “叫班长!”


    “阎大人定下的。”


    两人并肩站在哨位上。


    周铁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两块烤得焦黄的馍片。


    “嚼着,抗冻。”


    赵小七接过馍片,咬得咔咔响。他在边军也站过夜哨,那时偷吃东西被逮到要挨二十军棍。


    现在却有人把吃的塞到他手里。


    “你们......”


    他鼓起勇气问。


    “为啥对咱这么好?”


    “咱之前都是些兵痞子,跟着把总和总旗没干过什么好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自卑。


    周铁柱望着远处的黄土坡,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阎大人说过......”


    “黑袍军的刀,只对外。”


    “对自己人......”


    他拍了拍赵小七的肩。


    “要相信。”


    寨墙下的火把噼啪作响,赵小七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暖和的一个冬天。


    同一时刻,延按府衙门。


    “砰!”


    同知楚文焕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在地。


    他面前的书案上,整整齐齐摆着三颗人头,视线随着这些人头一个一个扫去,只觉得触目惊心。


    总兵马韬、招地县把总、延按府总旗......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手握数百兵马之辈,如今却每一颗都瞪着眼睛。


    “这、这是......”


    通判声音发抖。


    “黑袍军。”


    楚文焕脸色惨白,惊怒交加。


    “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


    “下一个,就是延按府了!”


    堂下,几个府兵小旗已经吓得跪倒在地。


    “大人!”


    有人哭喊。


    “那可是马总兵啊!连他都......”


    “闭嘴,滚下去吧!”


    楚文焕颓然坐回椅子上,狠狠挥手。


    他自然是极为愤怒。


    可他又能如何?


    边军的兵马都折在那群流寇手里了,看样子这批流寇是真要起势了。


    如今不上报,则延按府陷落,上报,则整个延按府上上下下,无一能逃脱罪责。


    最低也是个失察之罪,甚至可能有纵容贼寇以致祸乱降疆域的帽子!


    他甚至可以预见。


    这群流寇,接下来必定会肆虐延按府!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