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南川世爵的表情从暴怒转为平淡。


    他穿着黑色丝质睡袍，领口微敞，没有发胶固定的黑发略显凌乱，却添了几分危险的野性。


    “司小姐看来很喜欢偷窥？”


    不同于在庄园里被抓到后暴怒地惩罚……这次他宽容多了。


    “我睡不着，想来天台吹吹风，没想到你也在。”


    南川世爵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秒，转身走回轮椅旁，头也不回地下令；“回去睡觉。”


    “可以让我看看她吗？”宁风笙声音闷闷地问，“你们都说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南川世爵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她是玫园的女主人，既然我来这里做客，你向她介绍我不应该吗？”


    一阵沉默。


    夜风卷起“宁风笙”的发梢，南川世爵不厌其烦地将头发理顺，别到耳后：“随你。”


    宁风笙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


    天台的灯光并不亮，暖黄的晕光下，她看到“宁风笙”穿着层层叠叠的小洋装，像是橱窗里打扮得最精致美丽的玩偶，手上戴着长长的蕾丝袖套，虽然她的腿不用走路，却还是给她配着一双马丽珍小皮鞋，那如绸缎般的长发戴着蕾丝发箍，头发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在灯光下都泛着漂亮的光泽。


    那张脸精致美丽，同样的杏眼，同样的鼻梁弧度，同样的唇形。


    只是轮椅上的“宁风笙”皮肤更加苍白，像是长期不见阳光的温室花朵。


    她的睫毛长得惊人，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瓣却透着健康的粉润，显然有人每天精心为她涂抹唇膏。


    这个被南川世爵捧在手心呵护的“宁风笙”，即使毫无意识，也像个沉睡的公主般被精心装扮。


    “她真美，你把她照顾得很好……”宁风笙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别碰她！”南川世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抱歉……我只是，情不自禁。”


    南川世爵松开她，转身为轮椅上的“宁风笙”整理裙摆：“看完还不走？”


    “我猜，宁风笙小姐一定感到很幸福。”


    宁风笙微笑着说道，看到自己被照顾得这么好，她感到被疼爱的幸福。


    “幸福？”他冷笑，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把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植物人，称作是幸福？”


    “她有你这样的爱人陪在身边了，这还不够幸福吗？”


    “我宁愿用一切的代价换她醒来，哪怕是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宁风笙吃惊。


    “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如果不认识我，如果没有和我相遇，她本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平安到老！是我把她拖进了这个地狱。”


    “你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如果不能遇见你，那她的人生根本就没意义。”


    南川世爵的表情变得古怪：“什么意义？是她一次次想逃离我？还是她站在我面前，也不肯和我相认——司小姐说说看？！”


    “南川世爵……”


    “还不走？别逼我赶你了！”


    宁风笙别过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南川世爵单腿膝地跪在轮椅前，额头抵着“宁风笙”交叠的双手，月光洒在那对身影上，美得像一幅中世纪油画，却也悲伤得令人心碎。


    宁风笙转身走向楼梯，在即将离开天台时，她忍不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南川世爵正捏住“宁风笙”的下巴，在月光下深深吻住那双永远不会回应的唇。


    那个吻缠绵而绝望……


    南川世爵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怀中人的五官，仿佛要将每一处轮廓刻入骨髓。


    ……


    清晨，宁风笙睁开眼，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眨了眨眼，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司小姐，您醒了。”穿着黑白制服的女佣站在床边，手里托着一个银质托盘，“少爷吩咐，您必须在九点前准备好。”


    宁风笙这才想起自己回到了玫园。


    昨晚吃光了巧克力豆，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镜中的自己短发凌乱，眼神疲惫，昨晚哭得太狠，眼睛肿得厉害。


    三个女佣围着她忙碌起来。


    接发师将一缕缕真发接在她的发上……


    这头发的质感和“宁风笙”的发质很像，摸起来丝绸一般，还香香的。


    “少爷对细节要求极为严格，”女佣为她系上束腰说道，“特别是关于宁小姐的一切。”


    宁风笙感到肋骨被勒得生疼，这才想起自己比“宁风笙”胖一点，腰围也大一圈……


    奶奶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


    除了南川世爵，没有人会把她们的区别分得那么清楚！


    早餐在露台上进行。


    宁风笙机械地咀嚼着厨师精心准备的早餐，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玫园的前后花园很大，各种色系的玫瑰之间点缀着珍稀植物。


    忽然，一阵奇怪的对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笙笙，你的嘴真甜，喜欢我这样对你么？！”一个怪模怪调的嗓音说道。


    “南川世爵，吻我，我要你吻我……”另一个尖细声音立马回应。


    宁风笙脸颊发热，循声望去，在一株垂丝海棠上挂着两只色彩艳丽的大型鹦鹉，一蓝一绿，正一板一眼地“交谈”着。


    “笨女人，连接吻都不会……”


    “南川哥哥，有人在看……”


    宁风笙瞪大了眼，一年前南川夜枭那只鹦鹉，和眼前的应该是同品种……


    南川世爵还是一如既往地幼稚，看这鹦鹉的词汇量，应该养了很久，教了不少。


    “笙笙，说你爱我，我想听！”


    “我爱你，南川世爵，我很爱很爱你！”


    宁风笙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蓝色公鹦鹉突然转过头，黑豆般的眼睛锁定了她。


    “笙笙，笙笙！快说你爱我。”它拍拍翅膀落在她的肩上，亲昵地叫着，用喙轻轻梳理她的假发，“宁风笙，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