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古画。


    发黄的纸上横着一条浩茫的大河，画的最右端有一位手执麈尾扇的神女，踏着河浪翩迁起舞，四周云浪翻滚玉鸾飞舞。


    画像之下，众人面色各异。


    颜清越缓缓道：“洛神？”


    这手执麈尾扇的神女，又是在河上，也就只有洛神了吧？


    卜谢嘴唇抖着。


    “不会吧？洛神赋图不是这样的吧？”


    颜清越说道：“画洛神的又不是只有洛神赋图。而且你看……”她指向河流的中心位置，浪花之中，浮着一只长颈大龟，“这儿有个大龟。相传，大禹时，洛水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这画的主体定然是洛水。只是这画平平无奇，不像是什么大家之作。”


    邓扶疏眼神流转。


    “那就有意思了，这画到底是哪儿来的呢？好好的，这幅画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此呢？洛神有什么意义吗？”


    颜清越摇摇头：“这幅画的主体并不是洛神，而是洛水啊。整幅画，洛神也好，大龟也罢，都只占了一小部分。”


    “好吧，那洛水又有什么意义呢？”


    颜清越沉思了片刻：“洛水河图，洛神，还有洛水之誓？”


    邓扶疏轻笑一声。


    “洛水之誓啊~”


    屋内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颜清越警惕地看着他：“邓郎君的意思但是这画出现在此，和洛水之誓有关？”


    “信口而言罢了。”邓扶疏衣袖轻甩，坐到了一旁，翘起腿，十分闲适。


    颜清越对着他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转头说道：“无论如何，先把画拿下来吧。”


    范柏青恍然。


    “是，是！那个谁去把画先拿下来？”


    方岗拿起一个凳子走上前，踩在凳子上伸手将画取下。


    颜清越说道：“各位若是没有意见，这画就放在我手上保存，可好？”


    “没……没意见。”范柏青不停摸着鬓角，“放在林小郎手上才最让人放心。”


    颜清越将画接过，一边看着画一边问道：“今早是谁发现的这画？”


    康豹开口道：“是我。今早我起的最早，准备挑水，一出房门就看见这画挂在此处了。”


    “你是什么时辰起身的？”


    “天刚亮，卯时初。”


    于信看着颜清越手上的话，犹豫了一二开口道：“林小郎，这画上……可有什么玄机？”


    “只有画的题诗……洛水盈盈淡碧涟，西楼逢子与桃依。自此一别害相思，高枕紫岩亦难眠。”


    李朝春挠着脑袋：“这是什么意思啊？”


    “看上去，像是写的思慕女子的相思之情。”颜清越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题在画上的诗要和画的内容相合，这诗中的西楼、桃树和紫岩可没在画中出现过啊。


    李朝春急得团团转。


    “凶手把这画放在这里，总有他的用意吧！”


    发现画的康豹搓了搓胳膊：“真是凶手挂上去的？”


    那他岂不是和凶手擦肩而过了？


    “不然呢？除了凶手还有谁会莫名其妙挂一幅画挂到这里来啊？”


    “先别说了！”范柏青的声调很高。


    二人被吓得脖子一缩。


    众人都看着他。


    范柏青也自觉失态，清了清嗓子。


    “那个……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上船离开，每日巳时那船就要来一趟，算算时辰也应该快到了。”


    众人站在码头上，四周是茫茫的白雾，雾气之大，将身后的烟雨楼和面前的玉珠湖都遮蔽了大半，视线只能看清身边的人。


    颜清越拉着陆行的袖子，一直没有说话，呆呆看着前方的白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小郎。”邓扶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颜清越转过头，语气不太客气：“有事？”


    邓扶疏怔了一下，旋即笑道：“你说，我们今日能等得到船吗？”


    三人站在最后面，声音很低，只足够他们听得见。


    颜清越看向前方的人。


    每一个人都是焦急不已的样子，伸长了脖子看着湖上。


    “不太可能。”


    凶手既然已经动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们离开。


    “哦~所见略同呢。”


    颜清越白了他一眼：“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个调调？”


    邓扶疏轻笑两声：“我们来猜猜，这船夫会不会死？”


    “不知道。”


    “诶？猜一猜嘛。”


    陆行一步挤在二人中间，将视线全部阻隔。


    邓扶疏脸上的笑意一僵。


    “林郎君……块头儿可真大啊。”


    陆行面色不变：“哦，多谢夸奖。”


    邓扶疏顿了顿。


    “我是说，我想和林小郎说说话，您要不要让一让？”


    陆行转过头问颜清越：“你想和他说话吗？”


    颜清越坚定地摇头：“不想！”


    “你看。”陆行朝着邓扶疏耸了耸肩，“家弟性子软和，脸皮薄，也只能我这个哥哥来做恶人了。”


    邓扶疏成功被二人气到面色发青。


    就在此时，船只终于摇摇晃晃地来了。


    “船来了！”范柏青大喊，身子都向前倾斜了不少。


    颜清越眉头皱了起来。


    是看见了船只的影子，但是船上根本没有人。


    急切离开的人们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只兴奋地张望着，直到船只行驶到近处，他们才愣住。


    “船夫呢！”


    范柏青一脸不可置信，脚下一动，像是想要跳上船去似的。


    所有人都慌了。


    “没有船夫船怎么会来啊！”


    “船夫！船夫！”


    他们喊着，船却在不远处停下，打着旋儿，愣是不往前走一步。


    颜清越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眯着眼睛看去。


    乌篷船很小，平时船夫多是站立在船头，只有一个小小的乌篷能够容纳人坐下。


    只是此时，不管是乌篷还是船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船头的船桨还顺着水流动着。


    忽然，湖面上又响起来那一阵空灵的乐声。


    众人不由安静了下来。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乐声曲调和之前的相同，节奏却快了许多，而曲调给人的感觉也变得诡异起来。


    叮铃铃的声音很是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迫近。


    “这个声音……”李朝春浑身发抖，面露恐慌，“这不是之前我们在那个古墓听到的声音，师伯……师伯？你说是不是？”


    于信的面色已经发白，他掐着自己的大腿。


    “是，就是这个声音！”


    范柏青问道：“什么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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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在巩县……我们也听到过这种声音。那时候，我们三人刚刚走到主墓室，这声音就响了起来。石棺射出箭矢，墓室开始垮塌。我一把拉开师弟，石头就砸到了我的腿上。”于信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李朝春接着说道：“对！就是那一次！若不是师父和师伯机敏，我们当时一定得死在里面。”


    卜谢问道：“怎么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于信叹气。


    “当时都忙着治我的腿伤，就没太在意。”


    李朝春像是想说什么，试探着看着他们。


    颜清越主动问道：“李小郎，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众人立即看了过来，李朝春抓了抓脸。


    “师父……前几日在一本书上看到了这乐声的来源。”


    “什么？”范柏青急得双手捏住他的肩膀摇晃，“这乐声是什么？！”


    李朝春被晃得说不出话，对着方岗呼救。


    “师兄……”


    方岗一把拉开范柏青。


    “你急什么！让我师弟慢慢说。”


    范柏青松开手，干笑了一声：“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李朝春躲在方岗身后，说道：“书上说，这乐声是洛神的仙乐。每次洛神出行或是执行天罚的时候就会有神侍奏起此乐。师父说那个墓正好在洛水边上，墓的主人又供奉了洛神，所以我们当时才会被惩罚……”


    颜清越腹诽。


    要是真有神鬼，你们这些专门挖别人坟的盗墓贼不知道得死多少遍。


    这话对颜清越等人是没有太大作用，但是世人多信神鬼，那些盗墓贼尤其如此，几乎是所有人都怕了起来。


    “玉珠湖也是由洛水流出的……那岂不是说明……”康豹看向被雾笼罩的湖面，面露惊恐，“师叔是被洛神所杀？”


    另外几个徒弟也明显同意这个说法。


    “难怪师叔的头会掉到楼的正面来！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啊！”


    李朝春急得快哭了。


    “那怎么办啊？那次我也下墓了，洛神会不会也……”


    方岗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


    “那现在怎么办啊？”李朝春哭得一抽一抽的，“不然，我们直接游到那船上去？“


    “不行！”范柏青最是了解此处的湖域，“这岛附近看着平静，实则四周全是暗流还有暗礁，人敢下水，必死无疑！”


    李朝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办啊……也不会有船来接我们……”


    颜清越这才对着范柏青问道：“范老板，你家中的人应该会来找你吧？”


    范柏青面露尴尬。


    “我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那您的产业？若是您久久不归，您手下产业的那些人总不会无动于衷吧？”


    范柏青眉头一松。


    “是啊！今日二十，大致二十四的时候，我的管事会亲自上岛送补给的吃食。”


    “也就是说，我们撑过这四日就足够了。”颜清越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今害怕也没有用，诸位记住无事不要外出，外出也要结伴而行，晚上锁好门窗即可。”


    康豹小声抱怨。


    “门窗哪里防得了……”


    颜清越懒得和他争论，杀人的是人还是神，只瞥了他一眼。


    “其余的，听天由命吧。”